对峙(1 / 2)

方易时眼下正被四下烦嚣声扰得心烦意乱,勉强按捺住心头不耐,示意洛一期继续说下去。

“那苏清晚既已决定下嫁李玄晖,自然是把养育之恩看得比儿女私情更为重要。她活着时尚且没为萧家公子做出什么出格之事,缘何死后会执拗千年寻个再世为人的李二宝复仇?这点我实在想不通。”

李二宝自方才说书人入场后便再没吭过声,这会儿冷不丁听到自己名字才将将回过神来。是了,非常明显了。他就是故事中那娇纵跋扈的纨绔子,直接导致苏、萧两家悲剧的祸根。

本以为这辈子沦落成一个碌碌无为、不学无术的二混子已经足够糟糕,没想到前世的自己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连伤人放火、强抢民女的勾当都做出来了。尽管他对那些前尘记忆毫无印象,与在场其他食客一样,都是从说书人口中知晓个中原委,但漫天而来的负罪感却如此沉重,压得他就要喘不过气来了。

“此事想必另有隐情,那苏清晚身上定是还有其他变故,我们再去别处看看。”没有给李二宝太多反思时间,方易时话音刚落,旋即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袭来。

再回神,依旧是熟悉的环境、地点,只是原本人满为患、一座难求的迎春酒楼,人烟少了大半,不若方才那般热闹。唯有台上说书老人仍是一袭老旧青衫讲述着扣人心弦的故事。

话说,那李家世子终于得偿所愿,迎娶佳人在侧。

然而,成亲后的李玄晖并不似婚前表现得那般深情。

兴许是人们得到之后便不再珍惜的劣根性作祟,又兴许是已为人妇的苏家小姐终日愁容满面、不复往日灵动娇美。二人完婚不足一年,李玄晖便对苏清晚失了兴致,终日流连于烟花之地,不多久就抬了一房小妾进门。

只是没成想这善解人意的解语花人前人后竟是两副面孔,小妾仗着李玄晖的宠爱愈发娇纵跋扈,搅得李南王府上下日夜不得安宁。终于在一次后宅争斗中酿下大祸,直接导致了怀胎七月的苏清晚意外滑胎。

李南王年年过花甲垂垂老矣,望着已成型的孙儿尸身悲痛难忍,气急攻心之下只觉眼前一黑,心口处一口老血呕了上来。从此身子骨一日不复一日,不久后便与世长辞。

丧子之痛成了压倒苏清晚的最后一根稻草,心灰意冷之下一尺白绫了此残生。

至于本就娇生惯养、心智未熟的李玄晖,接连经历失子、丧父、死妻的巨变,多重打击之下难堪重负,变得疯疯癫癫,同王府中一场大火一起消弭世间。

权倾朝野的李南王府一夜之间衰微凋敝,无不令人唏嘘。是以道:天道好还,善恶有报。李南王教子无方、为虎作伥,终归是自食了恶果。

一语道毕,说书人醒木一拍,为口中这段错综复杂的爱恨纠葛画上句点。

方易时一桌三人此时面色都有些凝重,各怀心思地端坐在客栈角落位置,安静得与周围人群有些格格不入。

短暂的沉默过后,洛一期率先开口:“李南王家这连翻变故生得属实蹊跷。”

是啊,短短一年之内世子移心,娇妻小产,南王甍逝……一切变故都太过凑巧,像是背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着他们走向既定的结局。

“此事确实疑点诸多,”方易时微微颔首以示认同,一双漆黑色的眸子眯了眯,声音有些沉重,“我本意是想直切要害化境至李南王府一探究竟,不成想遭了那红衣暗中阻挠。”

“苏清晚?她不想我们窥探李南王府昔日回忆?”

方易时微微蹙眉,薄唇轻抿,语气很是不善:“这草包属实无用的很,若非他魂魄之中残存的前世记忆太过微薄,又怎会让那红衣称了心意?”

草包李二宝垂头不语,缩在桌角一言不敢发地旁听二人对话。

洛一期非常了解自家老板是什么德行,无非是不爽自己意外失手着了一只红衣的道儿罢了。于是明智地选择不对此事发表任何看法,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那苏清晚为何不愿让我们一窥李南王府事件经过,她到底在隐藏些什么?”

方易时双眉微蹙陷入沉思,半晌,给出一个猜测:“或是与她化形红衣的经历有关。”

洛一期认可地点点头,只是思来想去良久依旧找不到半点眉目,只得再次将期待的目光投向自家老板:“接下来要怎么办啊?回溯境内已探查不出什么了,难不成要指望那苏清晚自己告知我们当年实情?”

方易时没有给出答案,他嫌弃地用指尖弹了弹方才被小二奔走而过时擦到的衣袖,似是再无法忍受所处之处的错杂混乱,冷声道:“回去再议。”

于是,在一阵熟悉的眩晕感过后,李二宝发现他回到了熟悉的客栈会客室,位于他正前方的方易时与洛一期已回归现代衣着,一座一站维持着进入回溯境前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