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笺不骗人,他还真记得。 大娇布置娇园迷障的时候,动的皆是死物,也就是亭台屋舍,走廊院落,而迟问进娇园后,记得亦是死路。 只路笺他记的是花路。 因为要给迟问折最鲜活的花,他记下了娇园府中的栽花位置,而植被皆是活物,每日都会生长,大娇设障的时候就没有动它们,眼下倒是刚好,误打误撞成了他们出院的依仗。 “那儿便有先前说要折与你的芍药。”路笺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花圃。 他一直记着迟问的喜好,但一开始只是因为好玩而已。 可以送她一桥的花,也可以一瞬毁之,半分也不心疼,但近来却不同了。 近来心境变了,只要是与迟问相关的,他都觉得珍贵,何况是自己许予她的,那必须要花心思。 “你还真都记下来了?还两日都没忘掉?”迟问又惊又喜。 “嗯,只要走到山茶花树那边,往西几步就是侧后门。”路笺领着迟问走向花圃,“折一只芍药吗?” “折一只,你选一只。”迟问回首看了看方才三歧蛇的位置。 那蛇在他们离开以后就隐去了,镜鳞亦是跟着消失不见,瑄玉与玄玉自然也没了踪影,但却没有什么拦着他们行走。 路笺折了只蓝紫色的芍药递给迟问,“旁的呢?” “不要旁的,待我们回三辰殿自己栽些,不必折花便能欣赏。”迟问接过花来,让路笺继续带路。 他循着自己记下的鲜花路线,果然很快便走到了娇园侧厅不远的山茶树下。 那树下站着一人,是东方引本人,而非蛇身。 他今日是雾谷打扮,用面纱遮了一半的面容。 而迟问也终于从记忆里再搜出了些许关于他的记忆来,自己当神的时候,应该是见过少年东方引几回的。 只是每回他都是今日这样,挡住了大半个脸。 只露了眼睛,于是乎迟问只记得他的眼睛。 而他的眼睛其实很好看,大且清澈,眼角略微下垂,幅度不多,是恰到好处的狗狗眼。 但却是竖瞳,且又有蛇鳞遮面,所以这双无辜的眸子才反而成了跳脱之物,被颇具邪气的外表衬出了天真却残忍的异感。 似是天生坏种。 又似是坠入魔坑染了污秽的仙者。 亦或是,堕神。 迟问看着眼前的东方引,一瞬便懂了,他确实在意面貌,但他与东方喻不同,后者只是想长得像人,而他是想长得像神。 东方引想长得跟他崇拜的鸱吻神子一般。 迟问是神的时候,他想长得像神,鸱吻堕神了,他反而觉得自己与她更近了一步。 “东方少城主。”迟问理解他,但很难认同,“你这么着急想当花下鬼吗?” “迟姑娘恐怕误会了,在下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东方引微微低头,取下面纱。 这是雾谷礼仪,陌生人间交谈可以戴着面纱,见过面的相识,最好坦诚相待。 “没有?啊,那可惜了,我有。”迟问才不同他客套。 “主人主人,那是我的簪子!”袋袋突然窜起,指着东方引发冠上的簪子,“是主人当年把我从裹尸布缝成口袋时用的大针针!” 迟问顺着袋袋所指看向了那根发簪,银色,没有花纹,平平无奇。 那会儿用它缝完了口袋后,神子鸱吻便顺手把针撮在了口袋束口,后来点化袋袋为灵时,那根针就变成了袋袋束发的簪子。 而鸱吻敛物,只注重过程与体验,她收藏物什根本不知珍惜,这针神通颇大,可她既是顺手撮人家脑袋上便忘了,如今成了袋袋的发簪,便属它所有,从此需此针时,神子都会先问过袋袋许可才用。 袋袋自然视如珍宝,它肚子里有再多的东西都是神子的,但这个簪子是它自己的。 可是后来鸱吻堕神,袋袋流离失所,被八殿下负屃强用神印坑了一道,顺手就骗走了这根簪子。 如今为何又到了东方引头上?袋袋于烟城这么多年,从来没见少城主戴过这银针。 “啊,噫!”迟问不似物化灵单纯,她再次秒懂。 怪不得东方引长得其实还颇好看,却怎么看,怎么不规矩。 原来他的长相虽是标致,气质却是缝合的! 靠的就是这根什么都能衔合的针。 “你把……取下来的美人氛围都用在自己脸上了?”迟问虽知答案,却还是忍不住确认。 好变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