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问是个上进孩子。 她在承境靠武力进了地府,又靠武力编入了缉妖队,一个人担了黑白无常两份工,半分也没仗着启境人与神体的优势。 毕竟那会儿她连魂脉都不曾契合。 如今精进了,开了点挂,决计归神,却也不能把老本给忘了。 她横起招魂幡,将之平举齐眉,墨黑从她握着的地方向两端染开,很快就将白杆变为玄色。闪着金光的白织带一黯一敛,顺着迟问挥开的一斩,直接变成了半米有余的巨大弯刃。 迟问把黑色巨镰反手背在腰后,海风从身后吹来,但她的头发却朝后扬起。 只因她之前特意根据风术入门琢磨出的一项新应用:头发灵动术。 此术简单,主要输出手法便是靠风托起一部分的发丝,让它们像漫画里主角登场时那般,帅气地、抵抗外力地,恣意飞扬。 作用自然是烘托出一个丰盈的酷飒造型,虽说迟问如今的头发也只到锁骨,但此法同样适用于牵动衣摆和裙角,故而整体效果仍然不错。 谁叫她的脸自带披靡一切的压迫感呢,虽是单一人立于安安静静的夜海晚潮之前,却似排山倒海,穿云破空。 大娇眯了眯眼,不知为何竟开始心悸。 她悬于巨大的魅魔中央,那魅魔长得极丑,黑紫色的身体点着蓝色的萤光,风格诡谲,倒衬得大娇愈发清贵,如扑出池沼的睡莲。 她蓝色的长裙随海风飞扬,裙摆上也是点点萤火,玉臂上是片片光斑。 赏心悦目与丑不忍睹叠放在一起,组成了一副写意的海上抽象画。 大娇的右脸不知何时多了半块面具,是黑色的素面。没有彩绘亦不带暗纹,就只镂空了眼睛的位置,边缘也切得不算齐整,倒像是徒手掰的。 “神子大人,你就没有魔障吗?”她开口问,入魔后的她,说话都带了些扩音效果,很有排面。 迟问寻思着下次也用别的灵脉开发一下这个扩音技能,感觉能再添些神之气质。 她朗声回答,“神子修鬼都被说离谱了,我还有魔障的话,岂不是更大逆不道了?” “为了一只不明妖怪堕神,还说自己非大逆不道?”大娇冷笑一声,单臂高举,控着身后的魅魔吐出了一团黑紫色的恶魂出来。 那怨气浓重的黑煞化为人形轮廓的烟雾,朝迟问袭来。 “你们真的很奇怪,我不过养了只仙宠,非要说得虐恋情深一般,谁碰上了都拿这点事来审判我。”迟问无奈地摇了摇头,“怎么我还是个神的时候,那便是话本佳话,我堕神了,它倒是我的污点了?” 到底是在对事,还是对人啊。 迟问抬起镰刀砍向袭来的怨煞,旋身扬起脚下的细纱,人刀合一,当即就将黑魂一削为二。 “噢,看起来神子大人没有秘密,很坦荡啊。”大娇笑着。 “鸱吻的秘密,迟问也很想知道。她坦不坦荡,我也很好奇的。”手起刀落,一招便收,迟问重新站得笔直,却止不住笑。 啊,不小心杀生了呢。 大娇所控的,确实都是些生魂。 是被迷障惑心之后又被雷电劈出了窍的,鲜活冤魂。 这些东西煞气满溢之余,还凶狠暴虐,若是被碰上一寸皮肉,必是蚀肤钻骨,片刻就会化为一滩血水。 迟问是个阴差,无论是魂是魔,亦或者妖,她倒也都识得,可这些东西聚为一体,还真是头一回得见,她很舍不得三两招就把它们收拾干净。 大娇却不知自己的下场已有定论,“你送我这个面具,教我分辨是非伪装,还予我看透表象的能力。” 她说着话,又送出一只更大的怨煞,“今儿就让我看看,让我不必遮掩,自由按着自己意愿去活的鸱吻,有没有按着自己的意愿,活着。” “到目前为止,有的。” 迟问甚至有些过分地执着于按自己规划的剧本,活着。 她挥起镰刀挡下怨煞的扑杀,这些东西新死不久,本该存有理智,只可惜大娇剥魂的法子蛮横,并非鬼道,而是雷术,她只要走了他们浸满恶念与怨气的部分。 这些部分本就最毒最邪,偏又生于魅障,等同于强强加持,火上浇油。 大娇没有与迟问久斗的意愿,瞬时又是两只怨煞从两侧合围而去。 迟问单手抡刀,先是又劈空一斩,紧接着另一只手结了个咒,引了身后的海水,聚起细纱给这些怨煞筑了个泥水牢。 “噢,所以大家剥去伪装后留存的部分,都这么丑吗?”迟问数年来修的都是鬼道,控魂于她小事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