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主母,属下们纷纷拜礼。王长随俯首,刚要深揖,就被夏夫人喝止了。 “火烧眉毛,还在意这些虚礼。枉亏大人信你,你却见死不救,任他行危步险,等他明个儿丢了印绶,我看你还能独善己身!” 这一通训斥,夹枪带棒,王长随却只能受着,也无法辨言,因为夏夫人根本不给他机会。 说完,夏夫人就往前走去,在离夏知府四步远的地方立定。 早已跪伏在地的戴继业,立刻叩首道:“草民戴继业拜见夫人。” “是戴老板啊。”夏夫人瞥了地上人一眼,“难为你,不做点心,却来帮大人谋心出力。” 短短三句话,令戴继业冷汗直流。听到第一句时,他甚是惊喜,此刻喜去惊留,而夏夫人也不让他起来,他就只能跪着,准备聆听教训。 谁知,夏夫人却不再搭理他,而是转向夏伯渊:“大人,我有一事不明,特来请教。” 夏伯渊因她同意自己纳妾,甚是感激,凡事都多让三分。由是,夏夫人虽然来得突兀,他也只得耐住性子,听她把话说完。 “请问大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作何解释?” 夏伯渊一怔,顿时明白了妻子的来意。 见他目光闪烁,夏夫人继续道:“元夕是何种人,我不说,大人自是清楚,不然也不会把案子交给她查。查案本不容易,你还要她保密,她只好一人行动,速度自然比常日要慢。大人,你不体谅她的难处,反听信外人之言,却是为何?” 夏伯渊道:“她包庇真凶,我岂能体谅? “真凶?谁是真凶?崔老板吗?”夏夫人问道。 夏伯渊道:“正是。” “凭何断定是他?”夏夫人又问,“是在他家找到人了吗?” 夏伯渊道:“没有,他不承认。” “如此重刑,他都不认,不要说是他的苦肉计,再怎么用计,也不会把自己搭进去——他是做花糕的,双手何其重要,拶子之下,他都不认,大人不觉得奇怪吗?”夏夫人道。 夏伯渊答不上来。 “在我看来,崔老板自是无辜,倒是出首之人,甚为可疑。”夏夫人道,“存疑必查,大人,请再给元夕一些时间,我相信,她一定会寻的真凶,也定能将人带回来。” 夏伯渊沉默。 沉默如同默认,跪在地上的戴继业,已听清夏夫人的言外之意,若遂她意,他的所有心思又要化为泡影。 这是他万万不愿意的。到嘴的鸭子,第一次没吃到,第二次再吃不上,那也太可笑了。 心随意动,口应心声,他抬头大声道:“大人,李元夕的手腕,您可看清了?她居然结交夫人,不愧是巫女,还有她不敢做的吗?您可不要被她骗了。” “放肆!我同大人讲话,你也敢插嘴。”夏夫人喝道,“来人,掌嘴。” 闻言,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婢女,立刻上前,不料却被夏伯渊叱退。 “夫人,此事我已有主意,这里污秽,还请夫人回房歇息。”夏伯渊说着,目光已越过妻子,冲王长随点了点头。 王长随会意,摆了摆手,守在门外的八个护卫快步入院,请夫人离开。 见状,一直冷眼旁观的李元夕,悄悄按住剑柄,随时准备拔剑。 面对丈夫的固执己见,知错不改,夏夫人自是吃惊,却不惊惧,她直视着他,道:“大人,我自会走,不劳费心,——元夕也会走,我看谁敢拦她?” 话音未落,已从怀里拿出匕首,顶住她自己的颈脉。 “夫人!”夏伯渊惊道,“你这是何苦?” 夏夫人道:“李大哥又是何苦?” 一问一答,众人多是不解,王长随却是明白的,他暗暗捏紧手指。 李元夕也明白,因为夏夫人口中的“李大哥”,正是她的父亲——李年丰。 两年前,北阳县出了命案,夏伯渊带着李年丰前去验看,回来路上,遭遇大雨,冲落山侧巨石,眼看那石头要砸中夏伯渊的坐轿,随从们纷纷避让,李年丰却冲了上去。 以身挡石的结果,就是粉身碎骨。 夏伯渊只是受了惊吓,却毫发无损。 事后,夏夫人亲到李年丰家,要认李元夕为女儿,却被拒绝了。 此时,夏夫人提起旧事,也是出于无奈。既然事理说他不动,那就只好用恩情打他。 她不信,他没有良心,若此,他就不配为一府之长。 夏伯渊望着妻子,目光闪动,半响挥了挥手:“走吧,都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