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难息,一号七日,直至除夕中午才止。趁此空档,博州府家家布置过年之用:换桃符,贴窗花,挂灯笼,很快户户焕然,厨厨飘香,鞭炮声不时响起。 李元夕也里外一通忙活,置香案,供家堂,焚香点烛,一直忙到傍晚。听听已有爆竹冲天,她便伸臂展腰,换身曳撒,去姑母家团圆。 从她记事起,都是在姑母家吃团年饭。先是她与父亲,巧老太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后来郑娥儿过门,六人团坐,更是欢喜。然而,现在却只剩了妇姑三人。 走到巧老太家门首,李元夕顿觉眼前一亮,细看原是换了两盏新制大圆灯笼。 “老人家心情不错。”李元夕暗喜,随即朗声喊着“姑母,大嫂”就走进了大门。 巧老太正带着儿妇在厨下包饺子,李元夕进来,立刻挽起袖子加入,她虽不会包,但擀皮是好的。 “多包几个嘛。”见姑母面前只有一枚铜钱,李元夕忍不住开口,这钱饺人人愿吃得,一个太少。 “那样谁还在意?稀为贵,少才妙。”巧老太自有道理,“多吃,才可能吃到,这是说要多加餐饭,好好干活,才能富贵。” 好新鲜。李元夕以目示意郑娥儿:“大嫂,你听听,咱娘每年的说辞都不同,去年说是老例不可改,之前说是糖枣糕的包多了,反正就是舍不得拿出铜板,哈。” 郑娥儿笑笑,未有接话。 李元夕有些奇怪,大嫂向来快言快语,说笑打趣,今日却有些反常。她正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巧老太催道:“行了,快擀皮,我都等着了。——你去看看香烛。” 后一句是对儿妇说的,郑娥儿应声,立刻去了明堂。 厨房只剩了两人,李元夕手下加速,擀面杖碌碌飞响,双耳竖起,准备接受姑母的教诲。 不料,巧老太却是探询的语气:“相亲那天,你做什么去了?让裴家二公子好等,还好你大嫂在,不然怎么跟人家交代。” 李元夕想了想道:“我那天临时有事,急急走了,忘跟大嫂说了,都怪我。那裴公子说甚话了?不会要我赔礼吧,他个秀才,一点儿胸量也没有。” “不是赔礼。”巧老太望着侄女,“你老实告诉我,你可愿再跟裴公子相次亲?” 李元夕摇头:“相什么!第一次都没相成,说明我俩不是缘分,强求不得,让他另觅良缘的好。” “也是,强扭的瓜不甜,是谁的就是谁的。”巧老太捏好一个饺子,“我问你,要是那裴公子肯入赘咱家,你反对吗?” 嗯?李元夕眨了眨眼睛:“入赘?好哇,只要大嫂同意,姑母首肯,我自然无话。” 说完,忍不住地笑了。 巧老太恍然:“你故意的!” 李元夕笑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妹妹我乐见其成。——这么多年,大嫂甚是辛苦,早该有个伴了。姑母您也好放心,不是?” “你个鬼丫头,心思都用到娘身上来了!”巧老太嗔道,却不怒,甚喜,“也罢,个人姻缘,自有定数。” 这时,郑娥儿走了进来,低眉垂目的,俨然心事重重。 李元夕挑挑眉:“大嫂,抬起头来,我有话跟你说。” 郑娥儿慢慢抬头,就见一双笑眼。 “恭喜大嫂,得遇良人,妹妹我可等着喝喜酒呢。”李元夕笑道。 郑娥儿一惊,再看婆母也是喜笑颜开,遂明白事情都讲开了,心中石头落地,眉头舒展:“多谢妹妹,多谢母亲。” 于是三人说说笑笑,包好饺子,摆上酒菜,举杯辞岁迎新。 饭毕,换上香茶点心果子,围炉家常。 郑娥儿拿出一套榴红袄裙,递给李元夕:“过年穿新衣,明早儿,妹妹换上。” 李元夕笑道:“好意我心领,但这裙子实在不便。我天天跑来奔去,美衣在身,好不浪费。还是大嫂穿。” “给你的,你就收着,总有穿的日子。”巧老太道,“好衣配好靴,你这双羊皮靴也该换了。”说着,让郑娥儿取过一双新靴,让侄女试试。 李元夕欣然接受,之前她就想换鞋来着,一直忙没顾上。 “刚刚好。”李元夕踩着新靴走了两步,笑道,“谢谢姑母。” 巧老太点头:“鞋子趁脚才好。我就不明白了,现在的人为何偏要大鞋,穿不住,还得加鞋垫绵塞,这不是背着石头上山,自找麻烦嘛。那梁老板一个劲儿地劝我,我才不听呢。” 闻言,李元夕心头一动:“梁老板,可是梁记鞋铺的梁安?” “是。”巧老太道,“他做鞋极好,好好做鞋就是,偏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