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蔚吃过早饭,他们要各自启程了。 张以舟给了齐蔚一套自己的衣物,让她换上,方便路上行事。 齐蔚躲在菩萨残像后更换衣物,但张以舟的衣服太讲究,一件套一件,一个结勾着另一个结。 上一次她这么齐全地穿上,还是张府的仕女帮她打理的。这会,她打着打着,便乱了章法,层层叠叠串在了一起。 齐蔚不得已放弃了,她提着腰带,从神像后头探身——张以舟在外边等她。 一束日光穿过矮墙的裂缝,打在张以舟双肩上。稀疏的微粒盘旋于发顶,仿佛试探着落下,却又惶惶不敢为。张以舟略低着头,眼神似乎落在墙下暗影处。 张以舟在想什么呢?齐蔚不知道。 绝大部分人,都猜不透张以舟的心思,齐蔚也一样。齐蔚清楚自己只是个局外人,张以舟心里藏的事,她不可问,不宜问。她摇了摇头,抠着泥像,道:“张以舟,我好像不会穿你的衣服……” 张以舟扭头,浅浅笑了,“过来。” 他从齐蔚后颈,理顺一层层领口,提起衣肩,盘好腰带。最后屈膝半蹲,叠好了下裳。他的衣物对齐蔚而言是大了些,但打上结扣,收束腰身,也还能穿。 “我还以为你不会穿衣服。”齐蔚道。在府邸时,都是侍女环绕,替张以舟更衣。她从没见他自己动过手。 张以舟道:“早算到今日,你不会,我便特意请教了府里的嬷嬷,如何穿衣。” 齐蔚惊奇道:“还有这回事?你怎么算的?” “你猜猜。” “掐指一算?还是起六爻?” 张以舟只笑,不答。平荻恰好进来,齐蔚逮着他,问:“平荻,你家公子什么时候学会穿衣的?” 平荻瞥了她一眼,齐蔚猜他是想翻白眼了。 但看在张以舟的面子上,平荻答道:“公子自小便会穿衣。”他一定觉得齐蔚很蠢。 齐蔚发觉自己又被张以舟戏弄了,亏得她总说张以舟正经,没想到他也有一肚子坏水。 “不然呢?正经人怎么做到位极人臣?”和张以舟一样等着齐蔚换衣,却全然未被齐蔚入眼的怨种哥哥,猜透了蠢妹妹在想什么。齐乾凑到她耳边,幽幽道:“是不是不像你喜欢的那类了?” 齐蔚推开他,道:“他是哪类,我便喜欢哪类。” “噗”,齐乾捧腹笑了。而张以舟明明在听平荻呈来的消息,却不动声色地红了耳朵。 今日没有下雪,方便启程。他们一起上了官道,但齐乾往南,齐蔚往北。 “哥哥,你记得三餐按时吃,不要让嫂嫂担心。生意上的事,你少管些,省得四处倒贴,惹爹生气。要时常跟默默提起我,不然等我回家,他又把姑姑忘了。”齐蔚道,“还有、还有,说服爹再搬一次家,新家换好了,一定写信告诉我……” 齐乾笑说:“这会怎么婆婆妈妈了?” “我放心不下你啊。”齐蔚道。 “行了,给哥哥留点面子。”齐乾说着,轻轻将齐蔚推向张以舟,他换下了落拓的笑,难得正经,“张先生,我这妹妹人傻麻烦多,但心底不坏,对你的感情如何,也无需我多言。我信先生的为人,也望先生,谨守承诺。” 张以舟没有开口,只是向齐乾深深作揖。 而后,齐乾先一步跨上马背,引马离开。未行几步,他又掉转方向,逆着风,道:“蔚蔚,若你想家了,无论在哪,哥哥都会去接你。” “知道了,哥哥。”齐蔚大声道。等齐乾走远,她才仰起头,抹了抹眼睛。 江筵曾说齐蔚,还是“等闲挥袂客天涯”的年纪,不懂思乡。这会,齐蔚看着哥哥独自离开的背影,忽然懂了几分。 张以舟轻揽齐蔚,与她并肩站在路旁,待瞧不见齐乾,方道:“我们走吧。” “嗯。”齐蔚对他笑笑,“张以舟,谢谢你肯带着我。” 张以舟抿着薄唇,并不置话。他给齐蔚搭着肩,扶她上马。 “张以舟,你给了我哥哥什么承诺?”齐蔚问。 张以舟站于马下,将马绳一圈圈绕在齐蔚手掌间,“一个很长很长的承诺。” 他们再次出发,向着修州而去。骆羌早已翻山抵达,并知会修州派人清理山谷间堵塞的道路。官道一清,援兵进去容易,流民逃难也快。 一路上,拖家带口奔徙的流民数不甚数,许多是整个村子连根拔起,上百人搀扶着蹒跚离开。 雍梁人本是安土重迁,只要还有一□□气,都不愿背井离乡。但这次,他们是真的怕了,怕边关失守,怕变成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