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谢峰这一番话，仆兰瀚草草结束了与李博的会面。碍于陈舒青还在一旁，他只能把许多的疑问压在心底。

一直到回了谢峰在秀水租住的小院子，他才不解地问谢峰：“咱们自家就有兵马，何苦去问李博？”

谢峰没回答。倒是章埅和白铜等人听到这话很是诧异。在太守府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进入厅堂，因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仆兰翰如此这般一说。白铜先笑了，道：“这有什么难懂的，少爷当然是怕你阻拦他啦。”

仆兰翰一听恍然大悟。谢峰的学籍如今挂在秀水，如果李博下令命他随军，这事儿就与北卢都护府不相干。

果然是在防着他呢。仆兰翰有点儿不满地道：“难道我会不让你去吗？”

谢峰也不否认，他抬起头来直视着仆兰翰，将问题重新丢给了对方：“你会让我去吗？”

仆兰翰卡壳了。

的确，在这件事情上，仆兰翰处于进退维谷的境地。若是谢森有意让儿子参军，自然早就做了安排。如今他任由谢峰留在秀水读书，就意味着他并不想让儿子参与到军务中。

仆兰瀚跟随谢森多年，对敌时，两人分外有默契。谢森驯马匹，仆兰瀚就知道他要偷袭，早早替他清点好合用的人马；谢森备粮草，仆兰瀚立刻明白他要疲敌固守，当下就派人去收拢城外散居的民户。

可是在谢峰的问题上，仆兰瀚总是难以摸清谢森的心思。或者，从谢森会去迎娶陆莹开始，就已经不是仆兰瀚能理解的事情了。

大燕以武立国，鲜卑人又崇尚勇士。谢森虽然出身并不高贵，但是凭着战功，也足以获得一门显赫的亲事。他却偏偏去娶了已经被赶出朝廷的陆太傅的女儿，并且为此搭上了自己的前程，一直在北卢这个地方蹉跎。

而且陆莹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还没有等谢峰成年，她就亡故了。也有人劝谢森续弦，可是他始终没有再娶。

对谢峰这个儿子，谢森的态度就更奇怪了。如他们这样的武将家族，有了合适从军的孩子，自然要早早培养。

战场上的胜利不仅需要勇武，也需要丰富的经验。在父兄的带领下，真刀真枪地磨练出属于自己的武魂。这才是武将世家能够传承的关键。

谢峰继承了谢森良好的体格，早在四五岁时，就显露出练武的天分。可是等到陆莹去世，谢峰就几乎完全放弃了习武。

这要是仆兰家的后裔，仆兰瀚打也要把他打回校场上。

可是谢森自始至终没有对这件事发表过意见。谢峰想去读书，他就把谢峰送入琼华书院。谢峰想留在秀水，他就派仆兰瀚请李博关照。

他似乎从来没有期盼着谢峰能够继承自己的事业。

想到这里，仆兰瀚背后冒出冷汗。

如果谢森真的不愿意儿子参与到战事之中，自己却把谢峰带到了北卢，岂不是大大坏事了。

难怪李博并没有一下子就答应了谢峰的要求。

而李博都不敢答应的事，仆兰瀚自问自己也不敢答应。可是还没等他出声，谢峰已经站起来道：“我要回趟书院。”说罢，就带着白铜和章埅走了。

白木书院里，陈家父女也在讨论谢峰请命随军这件事。

陈泽成本就因为秦兴昉跑去了北卢而担忧，如今听说自己另一个弟子也要去，真是心急如焚。他站在柏树下不停地踱步，口中念念有词。陈舒青凑近了去听，原来是在背《孙子兵法》。

这是个什么意思？难道父亲准备在谢峰离开前给他恶补军事知识？

“父亲，你别绕了。我头都晕了。还是想想怎么拦住谢峰吧。”陈舒青猜不出陈泽成的心思，但是可以阻止他继续扮演陀螺了。

“哎！”陈泽成长叹一声，坐了下来。

自从白木书院复建，陈舒青就让王木匠在这株百年巨木之下放了六七个小几。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都喜欢坐在这里。陈泽成尤其喜爱，有时候把就明道斋的课程搬到这里来上了。

然而此刻的他却是满面愁容，再叹一声，对女儿道：“别拦了，拦不住的。我知道他要去干什么。”

“什么？”陈舒青惊讶极了，没有想到自己一心扎在圣贤书中的父亲，竟然能够猜到谢峰的心思。

“他是要去找兴昉，然后——”

“然后找到霍部人，查明真相。”谢峰大踏步走进书院，将陈泽成未说完的话续上。

因为刚刚结束童试，所以书院里放了假，连一向负责看护门院的王家父子都请假回乡了。谢峰一路进来，自然无人通传。

他一直走到陈泽成面前，躬身行礼，道：“老师，请您允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