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圣寺既然是皇家寺庙,自然特地设置了专供贵胄们歇脚的精舍。谢峰跟着句嵘一路走来,竟然没有见到其他的香客。 陆家这些年虽然败落了,但陆太傅和悬圣寺的方丈是多年的棋友,关系匪浅。所以陆太夫人昨夜送了帖子来,今天悬圣寺就闭门谢客了,并且准备了精舍给陆太夫人待客。 谢峰幼年的时候,也曾跟着母亲来悬圣寺上香,只是陆莹的身体不好,出门的次数极少,因此他的记忆也就浅得如浮沙一般,风一吹,就散了。 他对外祖母的印象也不深。似乎从外祖父去世后,陆太夫人就开始清修佛事了,有时候在家中,有时候搬到寺中。帝京周边有那么多的寺庙,他数也数不清。以至于陆莹去世的时候,谢家的仆人根本不知道去何处找陆太夫人。 所以,当他在秀水见到鄘烽和句嵘等人之前,根本没有想到陆太夫人会关怀自己。 陆太夫人穿着一身缁衣,看到谢峰进来,脸上的表情也没很大的变化,只是随手点点面前的蒲团,让他坐下。 几乎只在过年时见一次外祖母的谢峰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道:“外祖母安好。” 陆太夫人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对侍立在一旁的句嵘道:“去把箱子拿来。” 句嵘应了一声,很快从外面搬来了一个藤木箱子,放在谢峰的面前。 陆太夫人示意谢峰打开,并道:“你在秀水横冲直撞,不怕没找到人就惊扰了王家吗?” 本就在犹豫是否要开箱的谢峰猛地抬头看向陆太夫人。 陆太夫人的脸上终于浮起一点点笑意,道:“也亏得你运气好,北卢那边的事情跌宕起伏,牵扯了王家的注意力。太师大人毕竟年纪大了,王焕和王炎又太年轻,不太关注这些细枝末节。不过,这次秀水的事情,已经让他们开始注意你和陈小姐了,以后行事要小心些。” “您知道我在查什么?”谢峰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抖。他之所以自行前往秀水,就是感到自己无法从陆家获得助力,干脆独自承担起来。他不曾想,一直隐身在浮屠之中的外祖母竟然始终关注着这件事。 “怎么不知道?”陆太夫人从自己端坐的蒲团旁边拿起一串佛珠,慢慢地,一颗一颗地拨动着,她的语调也像那珠子一样,缓缓地滑落,“我听说你去了秀水,就知道你想去找洪家人。” “你的舅父昏弱无能,只会跟在仇人身后摇尾乞怜。我本已经放弃这件事了,没想到你会动心去查,那这些东西就给了你吧。以后鄘烽和句嵘两个人,也跟着你。” 她再次示意谢峰打开箱子,道:“你从洪氏查起,确是一条思路,但一叶障目,竟不知线索就在你身边。回到秀水后,你可以问问你的老师,他就是当年的见证人。不过,即便你查清了一切,以现在的朝堂格局,也无法翻案。” 箱子里的纸张都有些泛黄了。谢峰看到了武元二年的殿试名单,御史检举陆太傅参与科场舞弊的奏折,以及几张誊抄下来考生的卷子。 陆太夫人看着那些证据,道:“你的外祖父一生清正,千百年后,令名自归。子孙若能为他昭雪,自是好事,若是不能,他也从来无愧于心。”她身上终于流露出身为莫延氏的傲气。 谢峰轻轻合上箱子,他用与陆太夫人一样笃定的语气,道:“我会参加科举,等有一日我站在大燕的朝堂上,一定会让世人都知道十三年前的真相。” 陆太夫人先是诧异,继而欣慰地笑了,她点点头,道:“那正好,我也该拜会一下你的老师。” 陈泽成和陈舒青很快被请了过来。陆太夫人收敛了周身的气息,面带和蔼的笑容,亲切地站在精舍前相迎:“有劳陈先生拖步至此。” 陈泽成只知道这是谢峰的外祖母,他素来尊老,连忙行礼道:“老夫人无需客气,今日若不是您相邀来此,我还无缘等见寺中那些稀世碑刻呢。” 叙话间,主宾分坐。自有陆家的侍女送了茶饮上来。 陆太夫人笑着让茶,道:“陈先生有所不知,我这外孙虽然有个喜好读书的母亲,但自小不曾显露出对诗书的爱好来。我听闻他到了秀水之后,竟愿意用功了,十分高兴。” 陈泽成自然是连连谦逊,他本来就不觉得是自己的功劳,言辞间十分诚恳。陆太夫人更是满意,她朝着句嵘点点头。 谢峰便见他又取出一个托盘来,却不直接给陈泽成,而是捧到了自己面前。陆太夫人有些谦然地对陈泽成道:“小儿随意惯了,先生见谅。”她又侧头对谢峰道:“还不把礼物送给你的先生。” 陈泽成自己就是一个随性的人,他给谢峰和秦兴昉讲课的时候,常常兴之所至,就带着他俩到书院里面的藏书楼找书,或者干脆就在柏树下团坐了讲课。那些蒙学的孩子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