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烬(2 / 3)



“如果我的身份不是这么的不堪,如果我还是姜府的小姐,你范审音若要娶我,我会嫁。”

“可惜我不是了,姜府没了,三十多条人命像是一把铡刀悬在头顶,他们压得我喘不上气,口鼻所闻尽是血腥。”

姜仪抖着手去理范审音散乱的发,就像他们还身处碧落斋一样,她言语温柔地劝说:“范笙你人才出众,一手画技更得天下人羡慕,你会…遇上更好的姑娘。”

“你放过我,就当我是一块污墨,不必染了你的画纸……”

范审音不敢置信地抓住那一截手腕,双眸在她脸上仔细搜寻,想要看出那一点伪装与破绽。

却发现她脸上尽是认真。

她竟真能舍得说出如此剜心的话…

双膝之痛痛彻骨髓,但也比不得心中疼痛如绞如催。

他最后一次问道:“姜融融,我要你跟我走。”

她久不答声,他的眼底又浮现出一点希望。

“姜仪,有愧…”

他阖眼轻笑,心中怒意终于尽化为恨,他于大殿之中冲她怒吼,眼底猩红一片,满是情伤。

“姜融融,你果真是个骗子!”

他铁青着脸,留着残存的自尊拂袖离去。

姜仪待他走后才俯下身收拾大殿,空殿寂寂,她捡着散落的灵签,眼泪一颗一颗滴落大殿每一处,她拿衣袖去擦拭,慢慢哭出声来:“望佛祖赎罪……”

一声一声,撞得山寺佛钟响,夜幕已至,她才如幽魂飘荡下山。

*

姜仪于褚婕生辰宴上献舞,被顺帝一眼看中,封为容妃。

褚婕再不强求那一卷美人图,只是她不解,此女“不过如此”,她本不抱希望,却没想意外总是打得她措手不及。

褚逞得了美人,态度果然对她好了不少。

只有云箩知道为什么。

容妃……

毓容夫人……

这牵扯到一段皇室密辛,众人在赏舞的同时,只有云箩看见了褚逞凝视的目光,与范审音当年看原身时一模一样。

冬去春来,长公主府又来了一群新舞姬,原身被人排斥,独身在水榭练舞之际,云箩看见了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竟是傲气全失……

他凝望于水榭中那道身影,一待就是一日。

破旧楼阁的犀香燃尽,只有一缕青烟还未消散,云箩以为他们已经出了幻境,其实不然。

褚芒的眼睛还能看见。

他们来到了楼阁后院,范审音靠着后院的一口枯井不知坐了多久,身上已覆满松针。

殷山的月亮寒气逼人,他抬头凝视许久,忽而仰天大笑。

他取出腰间画笔,就着地上空尘狂写她的名字。

又盯着那个“融”字,大笑不止,随后丢了笔,仰躺在一地松针上。

头顶的月亮又圆又亮,他看呆了眼向它伸出双手,也只是捞了个空。

最后一丝青烟飘走,眼前的画面也如滴落池中的颜料被慢慢稀释。

云箩睁开眼,拂乱桌上的卦阵,心下一阵怅然。

褚芒的世界又重回黑暗,手中的盲杖冰凉,倒是不如她的手温暖。

“修筑皇陵的工匠最后会怎么样?”

她的声音很轻,褚芒想她一定将那只灵签收起来了。

“看过墓室内部的人,不可能活着走出殷山。”

褚芒好像听见了落泪的声音:“范笙他…或许殉了墓道。”

“为什么啊?”云萝眼中弥蒙雾气,“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就算两人不欢而散,就算别于山海,也比得过天人永隔。

“因为姜仪。”褚芒道,“无嗣的皇妃在皇帝死后,会为他殉葬。”

“他不会让姜仪死,因为…”

褚茫不说话了,他道不清那种感情,心仿佛是一只裹满细丝的茧,随着他的每一次呼吸不断收紧。

他希望剥开,又恐于剥开。

“因为他喜欢她!”

云萝道:“他是喜欢她的!就算他再生气,再对她怒吼发火,叫的都是姜融融,而非姜仪。”

云萝流着泪肯定道:“他一定是喜欢她的。”

褚芒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此刻脑海中全是她泪眼哀戚的画面。

他心慌到不行,又不敢伸手去触碰,只敢站在原地,愣愣问道:“你是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