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第一场雪,分外冷,分外刺骨,而汉阳宫却暖如夏日,大有一股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人人都说,汉阳宫好福气,十皇子攀上一门绝好的亲事。 因一门亲事“废太子,立新储”,这放在哪朝哪代都是不可多见的奇闻轶事。 更何况真实发生在礼教甚严的大汉王朝。 “怪事多,也跟我们扯不上关系啊!阿伯,现在填饱肚子要紧。”年仅八岁的卫青抱着两岁的妹妹子夫,在雪地里艰难地行走。 被卫青唤阿伯的人,像是想起了什么,问他:“你们兄妹两去不去公主府当差?” 卫青不信,馆陶长公主府人才济济,肯定不会要他这种奴隶之子。 阿伯摇头,“你没听说吗?平阳公主公主即将下嫁曹寿,近期建造公主府,需要大量的奴隶,你反正没有家,为什么不去呢?” 卫青沉默不语。 此刻的他还不知道,会和以上的奇闻轶事中的两位主人公有命运的牵扯。 在这样的年代,奴隶想有个好出身,简直比登天还难! 今年的大雪呵,老百姓们都说,似鹅毛,倒的时辰久了,似柳絮,堪堪覆盖了整座长安,真是一片银装素裹,来年好丰收呢。 阿娇紧了紧衣服,有些冷,但仍旧优雅从容地跪坐着,不敢犯懒。 这会儿,耳边听到刘彻说:“彻愿目以“金屋”对阿姐许下永世诺言,望阿姐珍之,怜之,爱之,护之。” 很多个之,她没细细去听,算了,就算不听,她也能明白个七七八八,。 秀旦儿接过代表承诺的金贴,高举过头顶,递给阿娇,金潘儿自袖口拿出私家印章,也递给阿娇。 阿娇盯着流云似的金贴,心里明白,只要这方黑色的印章一但盖下红泥,就意味着她将半只脚踏入深宫。 而这一次踏入深宫,不是稀里糊涂地踏入,乖巧地听从大人的安排,而是清醒明白的被迫踏入。 馆陶与王娡闲谈许久,见她迟迟不肯盖章,便出言催促:“娇娇儿,盖吧。” 砰的一声,细微的声响,她就这么盖了吗? 此刻,她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假如这一世没过好,依旧自怨自艾,郁郁而终的话,也怪不了谁,毕竟是自己选的路。 咬碎了牙也得坚持。 这一盖,把窦太后的心盖回来了,未央宫那边闻言喜事,便立刻拟草书,说是同意皇帝的意见:废太子刘荣,立新储刘彻。 是日。 天气晴朗,第一场大雪已融化不少,平阳公主刘歌也风光大嫁。 有人欢喜有人愁。 朝霞殿内,栗姬捧着暖炉,望着冬天的日头,似有些愣怔。 刘启背着手站在窗外,将她看尽,这时雪花飘进他的衣领,与肌肤相触融化成水,冰水浸湿了他褐色的深衣。 他也未曾察觉“冷”! 这条深衣是二十多年前的旧物,破旧的有些难以入目,可皇帝仍旧穿着,不管这深衣与身上崭新的龙袍形成鲜明的对比,叫人看了闹笑话。 堂堂天子怎能如此节俭! 常悦目睹这浓烈的颜色,没办法不伤心,不抹眼泪,旁的人不知深衣何人所赠?他知。 年轻的帝王在母亲那里受气,受冷落的时候,遇见人生中最明媚的女子——栗姬。 很长的一段时间,栗姬在地方就是君王的避难所,栗姬本人便是君王的解语花。 如今,两人却隔阂渐生,误解堆积成山,最终不得圆满,令人唏嘘不已。 说他们结缘于少年,缘尽于中年,也甚是恰当。 此刻,皇帝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外,望着栗姬。 将近一个小时了,没人敢劝皇帝回,就连平日里爱唠叨的常悦,也一声不吭,杵在那儿像根直挺挺的青竹竿。 宫娥们偶尔路过,只管偷瞧着,哪敢上去说半句话。 后来,日头渐渐升高,宫内有丝丝冷意迎着风,吹进所有人的衣领处。 皇帝也察觉了,彻骨的寒意。 他直打了个哆嗦,忍不住问常悦:“可有大氅呢?” 常悦见皇帝终于开口说话,忙不迭说:“陛下,有呢。” 他盖上大氅,整个身体便暖和多了。 皇帝抬眸,又看了眼栗姬,见她准备用膳,旋即放下担忧的心,准备回书房办公。 常悦连忙问:“陛下,要不要再待会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