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血沫,包好后放进了陈大哥的竹篮里。 陈大哥忙以手做挡:“使不得,使不得,这猪排可是酒楼的时兴食材,你不卖了留着作甚嘛?” “小弟初来此处,多谢大哥关照着了,今早又帮我照看半刻,大哥就当是我给嫂子和娃娃送礼了。” “你啊,你总是个周到的,甭跟我客气,以后帮得上忙的,尽管叫我。” 陈大哥拍着胸脯作保。 “行,你先走吧,我再收拾收拾就回。” 陈乾拿起扫把扫净了街前的积水,除积水对他自个来说倒不算什么,对县衙雇来洒扫市集的老翁而言,难免有些吃力,故而他每次收摊都将腥气积水的肉行地板先行打扫一番。 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周乾将档口的工具收归齐整,只挑了那装着银钱的箩筐往家中去。 周乾祖父曾是北州的落魄士族,战乱时一路逃难至此,在这偏远的南州小城安定下来。南下逃难的人很多,但能生存下来的却极少,所幸周乾祖父还有些家当,在离县城最近的平宁村置了一间屋子,再买通船商的管事,得来一个账房先生的活计,加上祖母给人绣花补衣,一家人艰难度日。 “娘,我回来了。”周乾放下手中的箩筐,便瞧见母亲赵氏坐在院子里发呆。 听到他的声音,赵氏收回目光,慢慢翘首望向他微笑: “阿乾回来了。” 周乾微笑着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轻声问道:“娘,你醒了?今早炉子上的药你吃了吗?” 赵氏轻轻抬了一下眼皮,仿佛思索着什么,空洞的目光游移在他的脸上,而后挣脱开双手上前抚摸着他的胡子,颤声道: “祈顺,你回来啦?” 周乾叹了口气,母亲又把他认成了父亲。掩住心中的失落,他轻声哄道:“娘,你先休息会,我去看看祖母。” 他安抚好母亲,起身走向厨房,只见祖母正弓着身子翻炒着锅里的菜,时不时低头瞅上一眼火力。老太太手脚不便,动作迟缓,锅里菜忘了放油,干得极快,偏巧灶肚里的火也快熄了。 她慌了神,手边舀起一瓢水往锅中泼下去,瞬间锅里的白烟混合着火花冲出的浓烟呛得将她四处闪躲,不停咳嗽。 “祖母,您快放下,我来。”周乾赶忙快步上前,夺过祖母手中的锅铲,将她扶到一旁坐下,回身拿起竹筒,鼓气一吹,将灭的星火猛地又剧烈燃烧起来,锅里的白烟也消失了,随之而起的是安定人心的袅袅炊烟和腾腾热气。 “我差点又把家烧了,这辈子就没做过一顿好饭。”祖母陈氏难过地拍着大腿责骂自己。 陈氏年轻时也是个大家族的姑娘,在北州虽也落魄,但好歹还有人伺候。后来逃难到这里,仍是没学会生火起锅,还经常制造各种惊心动魄的烟熏场面,祖父就没再让她下过厨。 周乾上下检视祖母,看到无碍才放下心来:“祖母,可有伤着?您可是饿着了?” “我真是无用,你祖父在世时,都是他照顾我,后来又成了你姑母照顾我,你姑母嫁了人,是你母亲照顾我,而今你母亲痴傻了……”陈氏用苍老的双手捂住脸,不住地抽泣,絮絮叨叨说着,“你又要顾着我们……” “祖母,别怕。都怪我今日回来得太迟了,你想吃什么?我马上去做。”周乾一半自责一半后怕。 “不是我饿了,你母亲今早清醒了一会,说着想吃鲜甜的小河虾,我见门前有打鱼的,买了些,没承想做成了这个样子……”祖母像个做错事情的孩童般垂着脑袋。 周乾从口袋掏出一个梅子,放到她手里。陈氏看了看手里的梅子,终于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来,但到底是受了一场惊吓,老太太情绪消沉起来。 周家如今只剩下他一人养家糊口。周临出生的那年,前朝余党勾结外邦不断侵扰边境,朝廷大举征兵。为了减免赋税,父亲随着同乡参了军,几年后边境已定,同乡却独自回来了,只捎回了一件父的旧里衣。 赵氏一看到那件丈夫出征前她亲手所缝的衣服,上头染着干涸已久的血迹,当下便晕死过去,再醒来后就是如今的模样,时而清醒时而痴傻。祖母倒是心性坚强些,但日夜操劳,如今身子也不大好。 周乾收拾妥当了厨房,锅中重新烧水,把还未焦黑的河虾细细剥好,又麻利地打了两个鸡蛋,用筷子迅速搅匀,再放上蒸笼,做成了嫩滑的鸡蛋羹,而后将小河虾整齐地摆放在鸡蛋羹上,再回笼复蒸了一会,揭开锅盖的刹那,河虾的鲜混着蛋羹的香顷刻间涌入了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