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老远,陈十八都能听见男人的笑声,他心里记挂着卫姜,价都没讲,痛快地在熟食店买了三斤猪耳朵。 屋内昏暗,炼铁炉散发着熊熊热气,周围杂七杂八地摆放着铸铁用的工具。 男人取出三只碗,自顾自地倒了一碗清酒,然后抬眼看向卫姜:“喝酒吗?” 卫姜利落地接过酒碗,放在鼻端轻嗅着。 见状,男人冷哼道:“怕我给你下毒?这样的好酒,你不懂得就不要喝。” 卫姜并未生气,轻轻晃了晃酒碗:“宁和元年的酒,我喝不惯。” 男人一口清酒才下肚,听到卫姜的话,喉头一紧,差点将肺咳了出来:“咳咳咳……” 卫姜将酒碗放下,好整以暇地看着男人。 他一个极为精壮的男子,咳得满脸通红:“你……鼻子挺灵,竟然闻得出来。” 卫姜淡然道:“嗜酒之人,都闻得出来。” 男人还要再问,门口的帘子忽然被掀起,明亮的天光霎时间灌到这间小小的铁铺里。 陈十八几步走上前来,把猪耳朵扔到桌上,而后板着脸站在卫姜身旁,活像个尽职尽责的侍卫。 男人拿出三双筷子,递给卫姜一双,见陈十八肃立着,促狭地笑道:“姑娘都坐下了,不让你兄长坐下?” 卫姜眨眨眼,以前在宗门的时候也确实习惯了被人伺候,所以陈十八站在她身边她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对。 她侧头看向陈十八:“你坐吧。” 陈十八也听话,拖过一张椅子坐好。 男人夹着猪耳朵下酒:“你们也吃。” 卫姜没有动筷,只是安静地看着男人。 陈十八也凝神看着男子,要是这个人骗吃骗喝,他一定会让男人知道铁剑为什么这么硬。 男人笑嘻嘻的,一口猪耳朵一口酒:“你们也吃啊,这位公子买的,难不成还担心有问题?再说了,不吃怎么有力气用剑呢?” 卫姜磨了磨后槽牙,毕竟是自己的钱买的,不吃白不吃,于是夹了一筷子猪耳朵。 陈十八也跟着吃了一些。 耳边充斥着咯吱咯吱的咀嚼声,男人惬意地饮了一口酒:“酒是好东西,姑娘不喝,你也不喝吗?” 陈十八下意识去找卫姜的目光,随后摇头:“难喝。” 男人嘿嘿一笑:“不错啊,小小年纪就勘破了,酒这种东西只有在失意的时候才好喝。” 失意的时候? 陈十八怔愣了一会儿。 师父宗门皆死,前路漫漫未可知,他现在之所以没有那么失意,全因为身边还有卫姜。 他抿了一口酒,入口苦涩,火辣辣的,一点也不好喝。 不由得想起师父,他生前也爱喝酒,常常差使他去打酒喝。 这东西有什么好喝的呢…… 他侧目看向卫姜,她静静地坐着,炉火熹微地落在她的脸上,勾勒出一副沉静的画面。 忽然想起师父念过的一句诗:“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如今,他也尝到了思念的滋味了。 男人吃饱喝足,慵懒地斜倚在椅子上,一扭头,就看到陈十八目光沉沉地看着他,那眼神中还透着些许杀意。 男人失笑:“两位是哪家的弟子?看起来身手不凡。” 卫姜低声道:“漂泊之人。” 男人遗憾地摇摇头:“那真是太可惜了。” 卫姜直接问道:“剑呢?” “急什么。”男人一边剔牙,慢悠悠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走到黑漆漆的立柜旁。 男人打开柜门,从中取出一个长形的木盒。 木盒上面布满灰尘,男人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把剑。 剑鞘古朴,没有什么特别的。 男人缓缓拔出长剑。 屋内光线很暗,然而剑出鞘的那一刻,陈十八清楚地看到一道深蓝色的光芒,锋利的剑身充满森然的杀意。 卫姜用不惯剑,但也看出来这是一把见血封喉的利器,而陈十八更是眼睛一亮,不由得站起身来。 男人见到他的动作,微微一笑:“怎样,比你的那些破烂好多了吧?” 那些破烂也是在这家铺子里买的。 陈十八凝视着剑的寒光,剑柄上还有陈年的血迹,不知背后又有多少江湖往事。 他突然想起被公孙浮图夺走的神兵,立刻问道:“比之燕山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