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清凉,望江上晨雾弥漫。 整片江面静谧浩淼,惟有一只竹筏在烟波间凫水前行。 晨间露水深重,筏上一瘦削的身影掩在蓑衣竹笠之下,手持一柄长竿缓慢搅动江水,逆流而上。 这人抬眼眺望上游江面,觉得视线受阻便腾出一只手转了转斗笠。整张脸露出来,原来是一位娇丽妩媚的女子,雾汽凝结成露珠聚在少女浓密的睫羽之间,随着少女眨眼又化至根尾。 元若妤五指并拢,折掌抵在眉心试图望得更远,低低自喃:“怎么还不见猪猪?” 上游莫家有一座小丘专供自家猪场养“跑山猪”用,将三四月大的小猪仔赶到山上疯跑,如此可使猪的肉质更紧实,也能卖出比寻常猪更可观的价钱。 但小猪好动,山场广阔,筑的围栏有时候拦不住横冲直撞的小猪仔,便会不时有“越狱”的小猪冲出山,有的稀里糊涂便跌到了江中。 自打元若妤三年前发现这事儿后便常常前来“守江待猪”,久而久之还探寻出每月哪几日最容易“捡猪猪”。 前几日都没动静,今日初九再无收获这月便要落空。 可家中剩的猪肉即将殆尽,元若妤不甘心,握紧竹竿复用力往更上游去。 更上游处,裴衍坠崖入江后扶着浮木,渐渐虚弱昏了过去。可此刻他直感觉有人在嘬他的耳垂,难耐瘙痒叫他悠悠转醒,却没成想嘬他耳朵的竟是头粉嫩的乳猪。 裴衍正欲一掌将这无礼之猪劈开,前方雾中兀然响起一道女子的惊呼。 “啊——猪猪!” 裴衍垂眼留一道缝隙,一方孤筏正缓缓向他凑近。他心想这披蓑女子应当就是这猪的主人,想必见他应会顺手搭救,于是便将头复置浮木上作昏迷状,等她施以援手。 裴衍感觉到一根棍状之物在他颈间磨蹭搅了半天,听着猪仔哼唧叫声远去,他终忍不住微微睁眼,却见这女子竟捧着幼猪调转了方向要向下游去了。 竟见死不救?! 元若妤抱紧怀中猪猪,将它装进了麻袋中,口中连连默念:“无意冒犯,无意冒犯。” 望江畔边水浅,常常有人不慎溺亡,因而江上浮尸是常有的事。元若妤八字弱,不敢在此多作逗留,上岸通知官府即可。 想着身后有具尸体,元若妤后背瑟瑟发凉,加快了手上撑篙速度。 也不知是雾气凉冽还是心中惧悚,元若妤总觉着后颈上凉意陡然深了几分,还湿湿的。 抬手摸去,指腹却触及一方利刃,刀锋极薄,仅碰这一下便险些划破肌肤。 元若妤浑身战栗,颤抖着声音问道:“谁?” 无人应答。 望江之中,这是遇上水鬼了? 元若妤心中更惧了,想动动身子,可颈间那道凉刃却实实在在地重了几分,她登时不敢再动。 “方才为何不救我?” 阴冷低沉的男声自脑后入耳,元若妤却被问懵了。 “救你?”攥着竹篙的手一紧,“我、我们见过吗?” “方才,猪旁边。” 元若妤这才彻悟过来,原来是那具浮尸。 “原来你还活着啊!这江中常有浮尸,我、我以为你死了……” 裴衍认定她见死不救,只觉她现下心虚狡辩。继续以匕首挟着她,冷声道:“我受伤了,替我治伤。” 元若妤心中叫冤:荒郊野外,救你是情分,不救你是本分,怎还怪起我来了? 内里骂了他千百遍,口中却唯唯诺诺答道:“好好好,郎君您可千万别激动,小心闪着手。” 晨尽雾散,两岸青山绿意映在江面水天一色。此间良辰美景,若非一把冷兵抵在咽喉,元若妤定会慢慢游览,可性命受人胁迫,她现在只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一起撑篙,赶紧上岸。 终于到了岸边,裴衍牵制住她下筏,元若妤却顿住了脚。 裴衍以为她又要耍什么花样,再度重了腕上力度。 “郎君饶命!郎君饶命啊!”元若妤连连求饶,指了指脚边麻袋,“猪!我的猪,猪没拿呢!” 裴衍轻蔑睨她,顺着动作让她提起麻袋,换了只手持刀,“带路。” 虽在莫家村边缘,可寻常快卯时路上总有一两个行人,可今日竟连个影子都见不着。 元若妤找不到求助之人,心下苦恼:总不能真把这无赖带回家去。家中只有阿兰一人,她那胆小的性子还不得被这尊魔神给吓晕过去。 磨磨蹭蹭到了院子门前,元若妤不情不愿地推开门,将猪仔放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