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冬至,京城最重此节,至此日,更易新衣,备办饮食,享祭先祖,家家户户都上下忙碌。 廖文茵半躺靠在榻上翻着帐簿,屋内已经支起小火炉,上面烘着虞娘随手撇进去的红薯栗子什么的。 她捏着笔,不时划上些东西,又叫来账房支了银子去采买东西,吩咐人收拾出一间院子,姑母一家这两日便到京城,届时也要住在廖府,总得置办体面才是。 这位姑母乃是廖喈的庶妹,与廖喈兄妹还算和睦,当年她不顾家族反对硬是要下嫁刚入仕的寒门举子,那位姑父外放多年,还是廖喈动用关系将其调回京城,接了京兆府尹的位子,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 姚嬷嬷从外头归来,扑簌着身上,对廖文茵道,“外头下雪了,今年雪来的早,明年怕是个丰年呢。” 虞娘前去接过嬷嬷怀里头的东西,掀了帘子,惊喜道:“呀,这雪下的好大,”她回过头,对廖文茵道,“小姐,要不要找人遮一下前院栽的那些梅树苗,这么大的雪若是下上一整天可要压坏了。” 廖文茵垂首看着手里的东西,掀过一页,倒是头都不抬,浑不在意模样:“哪里就这么金贵了,本就是野生野长的东西,由着它命去,活便活,死便死。” 虞娘心中好奇,小姐分明先前挺在意那些梅树的。 她似乎是想起什么,抬首吩咐虞娘,“既下了雪,柞红轩那边的炭火和棉被你上着心,不要叫那起子小人欺上瞒下冻着了母亲,买药支银子只管同我说,如今事多我不得闲,你要替我好好看顾着。” 她微撇着眉细细叮嘱着这些琐事,端的是挂念忧心孝思不匮,直叫来往侍女心中感叹,小姐嫁给那不受宠的肃王当真是可惜。 姚嬷嬷那边带人搬来了桌子,往上摆置东西,如今婚事已定,虽然知道小姐不过是跟肃王利益往来,却也是实打实的要嫁人了,姚嬷嬷立刻便准备起来了。 “要说时间是太紧了些,往后年节里头正是最忙的时候,家里还得小姐掌家,今年既定了亲,只怕是还得时常入宫——往那边挪一下,哪里就能开春完婚了——”姚嬷嬷使唤着人嘴里还不住念叨着。 廖文茵被她念叨得静不下心来,索性将手中的账簿放下,她接过虞娘剥好的栗子,“管家有什么难的,无非是惟克果断尔,”捏着黄澄澄的栗子送进嘴里,倒是十分的香糯甜软。 姚嬷嬷吩咐其余人都退下,唤廖文茵过去看看,“这些都是小姐要缝制的嫁衣的料子,按说合该是夫人为您打算的,可惜,” 姚嬷嬷置办这些的时候心里就一直念着顾霜岚,如今更是控制不住红了眼眶。 “若是夫人在就好了,她从前女工便是最好,当年出嫁的嫁衣都是自己亲手缝制的,想来小姐出嫁,也会是亲自给小姐裁做嫁衣的。” 莹白的手指拂过桌上摆放好的一块块红布,廖文茵眼睫微颤。 那被归置在顾霜岚的嫁妆里好好收拢着的嫁衣,布料自不必说,上面金丝银线绣成的鸳鸯成双龙凤祥和,一针一线将女儿家心事缝了进去,如今却只能置于沉重的妆箱之中不见天日。 “小姐也要自己缝制嫁衣吗?”看廖文茵望着这些布料出神,姚嬷嬷问道。 廖文茵略略捻着比较了一下,随意挑了匹还算不错的,神色平静,一点也没有即将嫁为人妻的喜悦,“我哪里有那个时间。” 也并没有那份心意去诉说女儿家的哀羞。 比起那些,她更在意与沈戎河的交易,现下屋内没了旁人,廖文茵问虞娘是否去梅庄拿了约定好的母虫。 此事只有虞娘亲去办了她才放心。 “按照商议好的,未初便去拿了,奴婢也验过了确是母虫。” 未免旁人生疑,对外都说是小姐派她去梅庄谈买事宜。 廖文茵点点头,又吩咐她这两日赶着晴天便先将虫粉制出来,白雉那里可断不得药。 外头风雪渐大,屋内红泥小炉熏得暖意生香,簌簌声盖住了主仆几人的低语。 凤梧宫内,庄嬷嬷撑着伞,在角门候着。 远远便见沈戎河踏雪而来。 男人披着墨色的大氅,是他自己在北蛮雪原上猎的墨熊的皮子,几步间风雪便落了满头。 待到终于落座,褚后瞧他眉宇间尽是隐忍,知他方从御书房归来,必是父子间话说的不睦。 “如今赐婚圣旨已下,总算是没白费力气。” 沈戎河想不通褚后是如何能让他父皇同意这门亲事的。 褚后性情刚烈,更何况是对着几乎灭了她褚氏全族的永晟帝。 她上一次对永晟帝服软求情,用十年困守换得沈戎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