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孙姑姑果然依时前来。 她年岁不小了,在这宫里沉浸了许多年,眼神也都透着些浑浊。 “姑姑未掌灯,这夜深露重,该小心夜路才是。” 廖文茵有求于人,又自觉得罪过她,率先开口寒暄。 “这御花园处处我都走过,自然不会如上次一般走夜路被人绊了脚。” 知晓这位姑姑对她没甚好印象,廖文茵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说吧,到底什么事?” 孙姑姑嘴角纹路向下撇着,似乎从来都不大爱笑,苍老的面容在这影影绰绰之下显得有些渗人。 这里于御花园南角偏僻昏暗之处,前方不远便是菊花宴。 事急从权,廖文茵略微正色。 “姑姑,请您再帮我一次。” 年迈的老嬷嬷冷笑一声,竟是连话都不愿多说,扭身打算离去。 “姑姑,您看看这个——” 廖文茵唤住她,递过去一个旧荷包。 孙姑姑摩挲着荷包,看着上面细密的针脚,沉默半晌。 廖文茵拿不准她的主意,也不敢轻易开口。 寂静在这一刻蔓延了这块无人之地,前方笑语晏晏的人群与之分隔开来。 仿佛想起了什么,孙姑姑抬头凝视廖文茵,细细描摹着她的面庞。 “你不像你母亲。” 廖文茵心中一惊,迟疑道:“姑姑此言——” 孙姑姑摆手示意她安静,兀自回忆着。 “她年少时于宫中总是恹恹,先太后怜她待她亲厚,可惜人去的早,她没什么意思便与我们玩在一处,教我们刺绣女工,这荷包,是我那时做得最好的一个,送给你的母亲,只有她不嫌弃,还带出了宫。” 孙姑姑平淡的说出这些,眼神里满是怀念,看向廖文茵时,又变成了不满。 “你长得像她,但更像廖喈那个负心人,你身上是廖氏的血脉。” 从上次行事便可知,廖文茵此人与她那位居首辅的父亲一样。 狠心薄情,未达目的不择手段—— 明知泄露药方是掉脑袋的大罪,还是设法蛊惑她在太医院的侄子将药方偷给她。 廖文茵也没成想孙姑姑竟然还与自己的母亲有这样一段缘分。 三言两语间道尽了顾霜岚的锦瑟年华。 她颤着唇,极力掩住自己的情态。 “我所作为罔顾人伦,自然以后有我的报应,此番若不能将白雉置于死地,以后我绝无颜见母亲。” 她猛地直直看向孙姑姑,眼里有抹不去的恨恶。 老嬷嬷混沌的眼里仿佛看透世事,她低叹一声,你母亲怎会愿你行事如此? 廖文茵倏然痴痴笑开,美人展颜,笑意却有些癫狂。 “我若入地狱,也要让白雉先尝恶鬼噬身之痛!” 孙姑姑摇头喟然,直道“痴儿,痴儿。” “姑姑,求您帮我,此事不论成与不成,我绝不再连累您。” 孙姑姑问她究竟想要如何。 廖文茵深深行礼。 她对孙姑姑说,蝉蚕有效,白雉疯癫痴呆,身上诡异似乎也无可奈何,只需撑过这些时日,待她想法再联系上南疆便可解危机。 “上次我行事激进,害得孙大人丢了太医院的职位,还险些保不住命,只是此次事危,还求姑姑万万想法助我寻得蝉蚕母虫。” 孙姑姑看着故人之女,明白到底还是自己侄子受不住金钱诱惑,错不全在她。 看着月色下清弱的女子,恍惚间又见到从前的顾霜岚。 孙姑姑告诉廖文茵不要抱有太多希望,自己只能尽力试试。 两人在这耽搁的时间不久,孙姑姑匆忙回凤梧宫去,让廖文茵静待消息。 对着她离去的背影,廖文茵再遥遥一拜,清寂立于原地,兀自平复着心绪。 “啪。” 深秋树枯,旁边传来异响。 廖文茵愕然,猛然回首。 “谁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