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3 / 3)

正,孙姑姑果然依时前来。

她年岁不小了,在这宫里沉浸了许多年,眼神也都透着些浑浊。

“姑姑未掌灯,这夜深露重,该小心夜路才是。”

廖文茵有求于人,又自觉得罪过她,率先开口寒暄。

“这御花园处处我都走过,自然不会如上次一般走夜路被人绊了脚。”

知晓这位姑姑对她没甚好印象,廖文茵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说吧,到底什么事?”

孙姑姑嘴角纹路向下撇着,似乎从来都不大爱笑,苍老的面容在这影影绰绰之下显得有些渗人。

这里于御花园南角偏僻昏暗之处,前方不远便是菊花宴。

事急从权,廖文茵略微正色。

“姑姑,请您再帮我一次。”

年迈的老嬷嬷冷笑一声,竟是连话都不愿多说,扭身打算离去。

“姑姑,您看看这个——”

廖文茵唤住她,递过去一个旧荷包。

孙姑姑摩挲着荷包,看着上面细密的针脚,沉默半晌。

廖文茵拿不准她的主意,也不敢轻易开口。

寂静在这一刻蔓延了这块无人之地,前方笑语晏晏的人群与之分隔开来。

仿佛想起了什么,孙姑姑抬头凝视廖文茵,细细描摹着她的面庞。

“你不像你母亲。”

廖文茵心中一惊,迟疑道:“姑姑此言——”

孙姑姑摆手示意她安静,兀自回忆着。

“她年少时于宫中总是恹恹,先太后怜她待她亲厚,可惜人去的早,她没什么意思便与我们玩在一处,教我们刺绣女工,这荷包,是我那时做得最好的一个,送给你的母亲,只有她不嫌弃,还带出了宫。”

孙姑姑平淡的说出这些,眼神里满是怀念,看向廖文茵时,又变成了不满。

“你长得像她,但更像廖喈那个负心人,你身上是廖氏的血脉。”

从上次行事便可知,廖文茵此人与她那位居首辅的父亲一样。

狠心薄情,未达目的不择手段——

明知泄露药方是掉脑袋的大罪,还是设法蛊惑她在太医院的侄子将药方偷给她。

廖文茵也没成想孙姑姑竟然还与自己的母亲有这样一段缘分。

三言两语间道尽了顾霜岚的锦瑟年华。

她颤着唇,极力掩住自己的情态。

“我所作为罔顾人伦,自然以后有我的报应,此番若不能将白雉置于死地,以后我绝无颜见母亲。”

她猛地直直看向孙姑姑,眼里有抹不去的恨恶。

老嬷嬷混沌的眼里仿佛看透世事,她低叹一声,你母亲怎会愿你行事如此?

廖文茵倏然痴痴笑开,美人展颜,笑意却有些癫狂。

“我若入地狱,也要让白雉先尝恶鬼噬身之痛!”

孙姑姑摇头喟然,直道“痴儿,痴儿。”

“姑姑,求您帮我,此事不论成与不成,我绝不再连累您。”

孙姑姑问她究竟想要如何。

廖文茵深深行礼。

她对孙姑姑说,蝉蚕有效,白雉疯癫痴呆,身上诡异似乎也无可奈何,只需撑过这些时日,待她想法再联系上南疆便可解危机。

“上次我行事激进,害得孙大人丢了太医院的职位,还险些保不住命,只是此次事危,还求姑姑万万想法助我寻得蝉蚕母虫。”

孙姑姑看着故人之女,明白到底还是自己侄子受不住金钱诱惑,错不全在她。

看着月色下清弱的女子,恍惚间又见到从前的顾霜岚。

孙姑姑告诉廖文茵不要抱有太多希望,自己只能尽力试试。

两人在这耽搁的时间不久,孙姑姑匆忙回凤梧宫去,让廖文茵静待消息。

对着她离去的背影,廖文茵再遥遥一拜,清寂立于原地,兀自平复着心绪。

“啪。”

深秋树枯,旁边传来异响。

廖文茵愕然,猛然回首。

“谁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