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直觉，殷疏雨认为白皮肤的男子是妖魔。

《长春心法》中讲到妖魔，如果说人和世间万物是血肉相连，那么妖魔就像水，世间万物是盛水的杯子。

世间承载妖魔，就像杯子盛水。杯子和水没有任何关联，只是巧合装满了水而已。

水不能溢出杯子，不能变成杯子，不能盛水。因此，妖魔只能通过强大的力量来冲撞世界，就像水在杯子里晃了一晃。

妖族更想模仿人族，用诗歌来了解世界，和世界相互融合，获得比武力更强大的力量。

王阳明说：“天地万物与人原本是一体，其发窍之最精处是人心一点灵明。”

人族有天地的灵明，妖族有的是一身妖力。

“我的灵明便是天地鬼神的主宰……天地鬼神万物离却我的灵明，便没有天地鬼神万物了。我的灵明离却天地鬼神万物，亦没有我的灵明。”

人族写诗重现灵明，妖魔借诗假充有灵明。

她飘回自己的小院，回到身体中，如果她的猜想正确，那妖魔来到江南，又恰巧是童生放榜的时候。江南的童生有危险。

殷疏雨调息片刻，魂魄下坠的感觉太无助了。她小时候常常做一个梦，梦中被人追赶，却怎么也跑不快。魂魄离体时是飞花美梦，回来时就变成童年噩梦。

起来时头重脚轻，她强撑着去东屋叫醒张伯，让他找巡夜的捕快，叫附近的人家警戒起来。

嘱咐完张伯要小心行事，殷疏雨回到书房，花月宝鉴和群芳过软剑搁在书架上。她取下花月宝鉴，拂去镜面凝结的雾气，露出一只黑皮猪。

“你也该给我看看天蓬元帅的本领了吧？”她轻声道。

黑皮大耳的猪连尾巴也不曾动一下。

殷疏雨心思一转，这世界诗能驭物，童生武试时她也用一句诗防御了木人。猪八戒应该也能用诗使唤。

《西游记》里孙悟空常用有素面烧饼，有斋饭吃哄猪八戒做事，她也可以用这招。

点开微念读书的图标，在书架上找到邓云乡的《云乡话食》。殷疏雨念出一首咏榆钱糕的诗：

“昼日迟迟渐困人，海棠开后已无春。枝头忽见榆生荚，厨下时糕又荐新。”

那呆子在雾里打一个滚，猛地坐起来：“榆荚，哪儿有榆荚？”

“你出来，领件差事就有。”殷疏雨道，“不仅有榆荚做榆钱糕，还有别的。”

“别的什么？”呆子的口涎流出来，獠牙都兜不住。

“别的么，”她有意顿一顿，在《云乡话食》里找到一首咏馄饨的，“包得馄饨味胜常，馅融春韭嚼来香。汤清润吻休嫌淡，咽后方知滋味长。”

“馅融春韭嚼来香，好诗，好诗！”猪八戒咕咚跳出镜子，擎一把九齿钉耙，“把老猪叫出来什么事？”

“街上有妖魔，你先去探探路，看是不是有妖气。希望是我弄错了。”殷疏雨拿着软剑，推门而去。

*

再热闹的夜，也有静下来的一霎。

静得远处车轮辘辘的声音，都听得分明。人总是这么爱热闹，狐妖古月在心底嘲笑。

他奉了狐族长老的命令，来江南给童生种魔胎。

新鲜考出来的童生，热腾腾、香馥馥，才气香飘十里，还不懂得遮掩，也不会抵抗，美味又孱弱。

等他们陆续考上秀才、举人，知道藏起才气，学会用诗打架，那就不可爱了，就算古月侥幸种上，举人的才气也会排斥，顶多让他们上吐下泻一场，魔胎就死了。

古月觉得天道不公，给人才气，给人灵明，说什么人是万物之灵。他们那么弱小，凭什么得到那么多好东西。

这是人族欠妖族的，把什么好东西都占了就是这个下场。

啧，人的脖子真是暖和。血管跳动，连着怦怦心跳，流水似的振入耳廓。他们的血是热的，暖的，真是可恨。

古月又咬得深了一层，吮了一吮，才小心翼翼种下魔胎，合掌念诵秘法诗：

“五岳祭祀皆三公，四方环镇嵩当中。

火维地荒足妖神，天假神柄专其雄。

侯王将相望久绝，神纵欲福难为功。

潜心默祷若有应，岂非魔胎能感通！”

反复念诵三遍才停，这是长老耗费心血寿命想出来的秘法——魔胎最开始很小，也对宿主没有任何影响。因为用秘法诗镇压魔气，只让魔胎暗暗影响童生的心智，不被人发觉。

等魔胎长大，占了人的身子，有了人的灵明，心却向着妖魔。

“到时候，妖族大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