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立马见到她,但又不敢见到她,这么多年了,她已经成了他的梦魇,他的梦里全是她,全是她死去模样,梦里的阿沅说恨他,说是他害了她,是他毁了她的城,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他在忘川河畔跪了许久,沧海桑田不过一眨眼,他画地为牢,以川为囚,他要赎罪,整个忘川都是他给自己设的囚笼。 岁月的变迁让他蜕变成一个垂暮的老者,他的呼吸也变得极缓,仿佛下一刻就会咽气。他抬眸望向忘川河里的鬼鬼,那只鬼的周身蒙着一层迷雾,他竟看不真切她的容貌。 “你的眉眼很想她。”他说。 “如果你是她,你会恨我吗?”他开口问鬼鬼,声音沙哑极了。 鬼鬼神色复杂的望着他,张口却不知说什么好,许久的沉默后,她才开口道:“我不知道。”她并不是阿沅,她怎会知道。 他闭上双眼,他又开始讲他和阿沅的往事了,那些故事他讲了一遍又一遍,但他却从来不腻,讲到动情之处甚至还落下了泪。鬼鬼一脸复杂的望着他。他的声音渐渐变小,呼吸也渐渐变弱,在最后一口气呼出之际,他一头栽入忘川河里。 霎时,他的周身一片冰冷,没顶的黑暗朝他袭来,无数虫蛇缠上了他的身,将他拉入极深的河底。那时,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终于可以见到阿沅了。 他睁开双眼,望着昏黄的河水,望着离他越来越远的天空,释然一笑。 突然,他全身一颤,他紧紧地盯着河面之上,激动极了。 那里竟有一道倩影,是他多年来的魂牵梦绕!那个被困于忘川多年的隐去面容的鬼鬼竟就是他的阿沅。 他挣扎着朝那道身影游去,但河底却传来一道极强的力道将他拉回,他拼尽全力冲出束缚,冲出河面,他望着那道身影,用尽全力朝她伸出了手。 “阿沅……”他颤声开口唤她,他朝她游去,但还未靠近,忘川的束缚就缠上了的手脚,他狠命的朝她扑去,寻到挚爱的狂喜冲淡了他长久的不安,阿沅阿沅,那是他的阿沅! 他与她的距离很近了,只要再近一点就可以触碰到她了,他抬起手,想触碰她,可手还未靠近,他的阿沅就后退了一步,她皱着眉望着他,脸上的表情有嫌弃之意,似是很是厌恶。他顿时呆住了,阿沅竟然嫌弃他,厌恶他。阿沅还在恨他! 怪不得阿沅不肯认他,怪不得阿沅不让他认出她,原来阿沅自始自终都没有原谅他。 他呆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她走上了奈何桥,看着她接过孟婆给的汤,看着她一饮而尽。 他不知所措。 …… 那个老乞丐跌入忘川的那一刻,鬼鬼全身的寒冷与束缚都消失不见,那股长久牵绊她手脚的力道也随之退去,无数虫蛇在她面前铺了条道路,蜿蜿蜒蜒直通奈何桥,桥上的孟婆朝她招了招手,她踏着虫蛇铺成的路朝奈何桥走去,心中激动无比。 她自由了,她终于脱身了! 鬼鬼兴冲冲的朝奈何桥跑去,跑到半路被那个突然扑来的老乞丐吓了一跳,那个乞丐神色急切的望着她,瞪着一双眼,还伸出手要抓她,嘴里还呢喃着阿沅的名字。她望着他血红色的双眼,皱了皱眉,心中难免疑惑,她又不是阿沅,来扑她干嘛,她向后退了一步,乞丐扑了个空。 她快速奔上奈何桥,将那个奇怪的乞丐抛在身后,奈何桥上弓着身子慈眉善目的孟婆递给了她一碗汤:“喝了吧,忘掉把。”孟婆的汤颜色鲜红,还带着一股酒气,她接过汤水,深吸了口气,便仰头一饮而尽。孟婆汤一入口寒意便袭遍全身,一股极其浓烈的酒意直冲她脑海,她只感觉头痛欲裂,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她捂住脑袋叫出了声。 “怎会这样?”孟婆见此亦是一愣,似是也很不解,而后她突然一拍脑袋,似是想起了什么,她有些懊恼的道,“姑娘,真是抱歉,是我搞糊涂了,你喝的那是醒悟酒。”醒悟酒,醒与悟,它的作用与孟婆汤是大为不同,孟婆汤饮一口就能使人忘却过往,而它喝一口,就会使人想起早已忘却的一切。 鬼鬼捂住脑袋,跪倒在地,全身都在颤抖,有什么在她脑中炸开,无数碎片在她脑海拼接起来,是她早已忘却的记忆! 她全都想起来了! 覆灭,屠城,子民,澜溪城…… 她捂住脑袋痛呼出声,她终于知道她是谁了!她就是澜溪城的主人,她就是阿沅! 孟婆又端来一碗汤递给她,想让她喝下,她抬起颤抖的手狠狠地打翻,她恶狠狠的瞪了孟婆一眼,血红色的泪自她眼中流出,她颤颤巍巍的站起,她睁着血红色的双眼望向忘川河,望向沉入河底的他。她自奈何桥上一跃而下,她跌入忘川,那些刚退去的束缚又重新缠上了她,虫蛇爬满了她全身,她拼尽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