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细碎星光穿过窗棂、穿过琉璃瓦片间的缝隙，落在原本安睡的小女孩身上。

忽然，小女孩不安地动了动，猛地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头顶的薄纱。

她不是闭生死关养伤、不等寿元耗尽就重伤而亡了吗？现在又是在哪里？姜凌意一脸疑惑地坐起来，打量起四周。

房间里很空，只有简单的一床一桌。属于女孩子的东西也很少，不像住处，更像临时歇脚的客栈。

姜凌意低头看了看纤细稚嫩、还稍稍起了一些薄茧的手，琥珀色双眸里闪过一丝复杂。

她好像知道这里是哪里了。

九岁那年，槃宇大陆最负盛名的天剑宗在姜家所在的绥芜城附近的丰泽城招弟子，四叔姜昭扬带着姜家适龄小辈来丰泽城，试图把他们都送进天剑宗。

最后，四叔的心愿达成了一大半。这次来的七个姜家小辈，包括她在内，有四个成功拜入天剑宗。

而她一进天剑宗，就被天剑宗宗主首徒、即将成为下一任天剑宗宗主的明敦真人收为亲传弟子，悉心栽培。

她也不负师父教诲，直接在两年后的宗门小比以刚入筑基不久的修为、拿下筑基组的魁首。从那以后，她不仅是天剑宗宗主一脉的首徒，更是宗门上下乃至整个槃宇大陆人人信服的天剑宗首席。

这和她单灵根的天赋、还有一路辛苦努力脱不开关系。

可这样一个她，最终止步元婴、没能更进一步。

师弟说她蠢，她只能苦笑。她一路享受姜家和宗门的资源，又怎能不为姜家和宗门多考虑？执掌天剑宗更不是一件易事。旁人只看她发下一个个命令、佩服她比男修还果断干脆，可谁又知道那一个个选择在她心里留下多深的阴霾？

昔年，她四处游历炼心时遇到一位道友，那位道友只是散修，日子过得比她这个宗门子弟拮据、却十分洒脱。

两人成为挚友后，那位道友曾说，如果她卸去身上的枷锁，说不定能走得更远。可那时她已经是天剑宗内定的下一任宗主，她还天真的以为，她能平衡好一切。

然而时间证明，她错得离谱。她任天剑宗宗主之时，可以说对得起天剑宗上上下下，唯一对不住的就是自己。

她元婴大圆满前，一群魔修不知从哪里得到秘法，引天魔魔气入槃宇大陆。天剑宗收到消息时为时已晚，只能先封印再谋其他。

可留给修士的时间太短，身处那处魔域的修士根本来不及全部撤走。她等封印完成，才知道因为她的一个命令，她的挚友深陷魔域，十死无生。

那位挚友的道侣特意来天剑宗告诉她这个消息，看着她依然沉稳的表情，冷笑着离开。

姜凌意知道挚友道侣的目的。他们两个，一个痛失所爱、一个修为不得寸进。

后来，她更因为心魔难破，交代好宗门后续事宜后，直接守在封印处十年，斩尽封印周围的魔修、带着一身伤回天剑宗闭生死关。

不知道她死的消息传进那个男修的耳中，那个小气的男修会不会高兴地大醉一场？

想到这些，姜凌意心头一片酸涩。

上一世，她对得起所有人，唯独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在意的人。如今重来一次，她还要走老路吗？

姜凌意下意识摇头。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能重来一次。可既然有这样的机缘，她势必不会再走老路。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不管是天剑宗宗主一脉的首席、还是天剑宗的宗主，既然享受了那些荣誉，自然得担负起相应的责任。

即便再来一次，姜凌意也不确定自己在背负那么多责任的同时，还能不能改变上辈子那些深埋在她心中的遗憾。

所以，这一次，她要任性点、自私点，为自己而活。把想救的人救了，她就逍遥山水间、或是寻一处人迹罕至的山林隐居、悠闲度日。

至于天剑宗那一堆事，相信上辈子一直视她为拦路虎、觉得她蠢的师弟可以胜任。

而她，没有天剑宗的功法，她倒是可以修炼后来从秘境中寻到、同样适合她灵根的功法。再多的，她也不想了、一切随缘吧。

姜凌意轻叹一声，刚想继续休息，就听见外面传来喧哗声。她恍然记起，在天剑宗招弟子的前夜、丰泽城外的叠川河有一小仙府现世。

当时天剑宗修士出面、跟丰泽城还有前来拜师的大小家族们商定：把小仙府给她们这些刚刚入门的小修士历练，天剑宗、丰泽城各世家还有前来拜师的大小家族各出三人进入仙府看护。

那是姜凌意一生中少有的太平的历练。而她也因为资质和爹娘的教导，在仙府里初露锋芒，即便初入天剑宗就成为未来宗主的亲传弟子，也罕有同辈中人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