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卞斯一抹脸,擦去一脸灰尘和疲惫,双目神采奕奕地在前面带路。脚步生风,精神矍铄,哪里还看得出之前那副寻死觅活的萎靡之态。 卞竟生前有吩咐过,他死后就将他和卞斯他娘的骨灰安葬到一处,最好能挨着孙生的坟,这样若是孙大人在天有灵,他们夫妻二人也可以去给他当面谢罪。 所以当孙生看到那挨在一起的三座坟茔时,一时间心绪如麻。 卞斯指着父母坟旁那个无名之墓,有些局促地道:“孙大人,您的尸身就葬在此处,因为父亲当年怕有人发现这墓,将此事告诉国师,所以才未曾给大人立碑。” 孙生低垂眼帘,凝视着那座明显刚被除过草不久的土包,心中竟腾起一股近乡情怯之感。 他的脸,就埋于土下。连带着他生前的一世英名,满腹经纶,统统都被这一捧黄土掩埋。 叶卿云纤细素白的手在空中虚握了一把,捻了捻指尖,“这里阴气稀薄,不利于游魂成型,但是卞公寿逾百岁,魂魄会比早逝的人更加凝实。我有一法可使卞公凝魂,你们且先让开。” 孙生朝叶卿云拱手致谢,带着卞斯退到了一旁。 叶卿云手舞法诀,指尖携着丝缕流光,最后朝那木质的简陋墓碑上一指,一道虚影就渐渐浮现于坟前。 卞斯见到那道虚影后顿时激动无比,孙生朝他肩上拍了拍他才冷静了下来,但是那双眼死盯着那道虚影,还是难掩兴奋。 叶卿云樱唇翕动,念念有词,随着她指尖光丝的涌动,那道虚影就好似被屡屡光丝包裹进了一个光茧之中。片刻后光茧逐渐变得透明,一个满头华发但面庞清癯的老者,缓缓显露了身形。 “爹——!”卞斯喜出望外地喊道。 那老者起初神情还有些迷茫,待听到这声呼唤后,好似突然被叫回了魂,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然而就这一眼,心神俱震。 “孙....孙大人....” 老人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地呢喃着。他孩子气地揉了揉眼,可无论这动作重复了多少遍,那早该被历史吞没的人依旧鲜活地站在不远处。 孙生惊异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现在这张脸并不是他本来的样貌,而是那国师取了一张纸画出来的。这副奴颜屈膝的笑脸只有当时朝堂上亲眼目睹那惨烈场景的人曾见过,但是那么残忍的场面,只能是匆匆一瞥。却没想到,仅这么一眼,就足够于百年后相认。 心中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后只化作叹息般的一声:“思成,久违了....” “孙大人,真的是您!”卞竟霎时间老泪纵横,他想拔足奔向老友,却忘了自己已是游魂,心急之下,直接俯冲到了孙生面前,激动地握住他的手臂,泣不成声:“尚书大人,下官愧对于你啊!下官.....” 他声音哽咽,不停地摩挲着孙生的手臂,就好像他一松手,孙生就会烟消云散一般。他絮絮说着自己的痛悔,一句句地数落着自己。骂到狠处,就差说自己猪狗不如,狼心狗肺了。 卞斯在一旁听得猛吞口水,生怕他爹骂上头了,连着他也一起骂。 孙生倒是很有耐心,一边低声宽慰,一边应和着。 许是因为孙生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一丝生气的意思,卞竟骂着骂着也觉得自己似乎情绪过于失控。抬手抹了把泪,有些抱歉地道:“大人,是下官失礼了。” “思成,不必如此客气,若不是你,我恐怕就如那贼子所愿,曝尸荒野了。”孙生感慨地拍了拍卞竟的肩。“你也不必再叫我大人了,往事早已是过眼云烟,我如今不过是游魂一缕罢了。” “可是大人.....”卞竟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到孙生那双平静的眼,就又熄火了,只能喏喏应道:“好吧,长青兄。” 卞竟终于将憋了一辈子的懊悔讲了出来,如今听到孙生亲口和他说并不在意,他这个心结也总算能放下了。这时他才突然发现自己的状态,也终于看到了站在孙生身旁一脸唯唯诺诺的卞斯。 “长青兄,这是.....”卞竟有些惊讶地环视一圈,看着眼前众人,心中有了些许猜测。 孙生将卞竟带到叶卿云面前,言简意赅地将二人的关系和眼前的情况告知了卞竟,随后介绍道:“这位就是我宗宗主,叶卿云,叶仙子。” 毕竟也是曾经金榜题名的翰林,卞竟的眼界和胸襟都很不一般,当即就接受了现状。他稍有些惊讶地朝叶卿云施了一礼,恭敬道“见过仙子。” 叶卿云客气地将卞竟扶了起来,语气温和地道:“卞公不必如此,卞公高义,我已有耳闻。您是我宗孙管事的旧友,就是我青云造化宗的朋友。如今情况您也了解了。还有一事,在下需要问过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