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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将这件事情说清，对江世逸来说是件好事，她心想。

茶室偏安一隅，周遭安静无比，此刻只有棋盘上伶仃棋子之声。

江世逸落下一字，沉默了片刻，随后笑道：“晚辈棋艺不精。”

庄言正捋着胡子，轻咳两声，眼中浮上笑意，“险胜罢了，还是你这孩子让着我。”

这一下午的相处，庄言正十分欣赏这个年轻人，谦虚好学，难得的是沉得住气。

“前辈谦虚了，的确是我还需再磨练。”

庄言正笑开，伸出手将账簿还给江世逸，“无论你赢还是输，这本账簿都会还给你的。”

“另外，”他顿了一顿，“既然那些乡绅有些恩怨的，这件事你就不便出面了。田地里的那些活，就交给我去办吧。”

江世逸双手接过账簿，闻言定睛看向那双沉稳的眼眸。

庄言正扼腕叹息，微微一笑，“我的毕生算术都耗在金银流水之上，从未实用于真材实料之间。”

“仿佛我这当朝第一算学大师的名称，像个笑话。”

他的笑声渐渐淡去，“我师父是从田间地头走出来的，他的算学也是在田里一点一点成型的。”

记忆从师父的葬礼开始，慢慢回溯，到每日伏案编纂书籍，到少年人首次拜师，到孩童第一次听说算术界的当世第一……

“若是能让我有生之年，将梁家算学带回田野之中，带去百姓之间，实现我的毕生夙愿。”

“这一世，也算不白来一遭。”说罢，庄言正哈哈大笑，眼角的褶皱凝起泪花。

少年时初学算术的天赋，拜师时的真心，编书时的诚恳，日夜在账本流水之中的叹息，皆在此刻汇成一滴清泪，从略显苍老的皮肤上划过。

江世逸起身恭敬地行礼，“那就有劳前辈了。”

李倾怀没想到顾昭的手下行动如此之快，竟第二日就找到了罗毕。

那人身着粗布衣裳，被人引进来时，若不出声说话，还真没发现就是罗毕。

“罗巡按，这是账簿。”她将自己的手抄本递过去。

罗毕吓了一大跳，这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什么区别？他忙接下账簿，翻开几页，作揖，“此可解燃眉之急，郡主有心了。”

“清水县江太守的功劳。”李倾怀道郑重说着。

罗毕一愣，顿时有些踌躇，但仍说着感谢，感慨道，“后生可畏啊！”

“你也别后生了，人家压根就没往升官发财去想。”顾昭无情打断他的感慨，“不会抢你功劳。”

“下官并非此意。”

“既然江太守送来了这及时雨，那么接下来，就是要去付家关押留审付绅及家眷，等确认账簿属实后，一切就尘埃落定。”罗毕见顾昭面色不快，忙说些有用的。

他可不想自己刚一上任，就得罪这些皇亲国戚。

“你且等着，有位老先生愿意助你一臂之力。”李倾怀适时开口。

罗毕一愣，他顺着李倾怀的目光看向一侧，只见一位五六十岁的老人，衣作管家装饰，一副双眼精明犀利，步伐沉稳。

“这位是？”他迟疑。

“是长公主府中的管事师傅。”李倾怀应答。

“莫不是当朝第一算术家？”罗毕猛吸一口气，赶忙迎上去。

他现在真是信了自己祖坟冒青烟，上任就逢肥肉厚酒般的大案，找证据就有人送来账簿，印证证据就有大师相助。真不可不说如神人相助，让他在新帝新朝一路顺风顺水。

李倾怀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看着他悠然出声，“为官者，为国为民才能行得远。”

“若是一心只为升官发财而谋名谋利，身败名裂不说，届时被心中有百姓的官员比下去了，才是真正的‘后生可畏’。”

罗毕拱手道：“郡主教训的是。在下会克己复礼，为民造福。”

庄言正笑笑，拍拍他的肩膀，“老夫敢保证不拖后腿，你也不要让老夫失望啊！”

“哪里的话！”罗毕福一福身子，“您老人家算术第一，能得您的帮助才是我罗毕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顾昭看着他这幅样子，只觉没劲，心里又对那江妹夫好感多三分。

李倾安趁着这档子，将李倾怀拉到一边，“你赶紧给我说清楚，这都什么跟什么？”

李倾怀看着一个头两个大的亲哥，不免轻笑，将所有事情一股脑给他讲了一遍。

“现实远远比我写的话本有意思……”李倾安感慨，随后拎起极李倾怀耳朵，“暗许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