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出春晚。

王佳丽又提起来：“咱后天就回去啊。”

往年他们都是呆足一整个初七，即便如此，藏历新年时间更长，走的时候满大街也是过年的气氛。尤露疑惑：“怎么了？”

王佳丽不好意思地搓搓手，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看菜：“害，那不就是，之前隔壁的李阿姨，一直在说给她儿子介绍对象呢……我看你平时那么忙，靠自己能找个什么男人，就答应她……”

尤露眉头一跳，抬手按住：“你着急什么呀。”

王佳丽努嘴：“哎呀，我都答应人家了……”

尤露看了她一眼，当年细长白嫩的握粉笔和拿书的那只手，早就满布皱纹，此时正握着快要腐烂的筷子纠在一起，透出苍老和局促。

她想了想，还是没打算扫兴，给她夹了片卤牛肉，“吃吧，我去就是了。”

王佳丽笑开来，仿佛做成了一件大事。

尤露答应她，其实只是考虑到，王佳丽太孤单了。

她没有什么朋友，自己也不能常常陪在她身边，眼看好不容易交了隔壁李阿姨这个朋友，又提前答应了这场相亲，要是自己不给面子，难说以后这个李阿姨会怎么对王佳丽。

当然了，如果相亲没处理好，其实也容易影响这两个小老太的友谊。

不过，只是应付个男人罢了。尤露漫不经心嚼着青菜，配合王佳丽评价起今年的小品。

吃完饭，她在院子里打了水洗碗，手机忽然响起来。

这里条件不好，只有冷水，尤露手被冻得通红，连忙哈了好几口气搓了又搓，才拿出手机点开。

“阿泽？”尤露呼出口气，不禁带着点颤抖。

叶施泽察觉到了：“怎么了？那边很冷吗？”

街边传来鞭炮的炸响，碗碟被音浪荡进木盆里，发出丁零当啷的声响。

寒风呼啸中，尤露说：“没有，我在洗碗呢。”

她的声音夹在在风声里不太明显，叶施泽心疼了：“怎么还洗碗呢？有热水吗？那边只有你和你妈妈？”

尤露笑起来：“没事啦，这边条件就这样。我待会儿就回去了。”

此时已经接近十二点了，叶施泽那头忽然沉默了一下，传来悉悉唆唆的声音。尤露便问：“怎么了？”

叶施泽啊了一声，“没什么没什么，你在外头？院子里嘛？”

尤露嗯了一声，叶施泽又问她冷不冷，她说还好。

而后，那头传来叶超的声音，尤露往屋里看了一眼，王佳丽还在看春晚，看得乐呵呵的，没注意她这里。

叶超的声音说：“这是你买的？”

叶施泽好像把手机放下了，声音有点远：“不然呢？”

叶超的声音有点不正常的颤抖：“你在哪儿买的？”

叶施泽不耐烦：“你管我哪儿买的，送给你你还不乐意了？”

叶超猛然提高声音：“我问你在哪儿买的！！”

叶施泽沉默了一下，觉得他发神经，说：“商场买的啊，还能在哪儿买？”

电话那头安静了，尤露一直握着手机，坐在小石凳上静静地听。片刻后，叶超好像出去了，叶施泽拿起手机，嘟囔了句“神经。”

尤露清清嗓子，“你爸爸不喜欢那个礼物吗？”

“管他的。”叶施泽说：“你要不要回去加件衣服？”

尤露顿了顿，看了眼时间，快到十二点了。她皱起眉，语气还是温和的：“为什么，你不想让我回屋啊？”

叶施泽好像有点不好意思，连说：“没有没有，这不是怕你回去了不能给我打电话了嘛。”

“没事，我不冷。”尤露拉紧衣服，把手机开了扩音放在腿上，“陪着你到过年吧。”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在王佳丽往外看的时候，天空忽然炸开几道亮光，霎时间整个小金县的天空亮如白昼。

除夕夜的十二点整，偏远的川西高原上空，猛然绽放数朵缤纷的花，人们纷纷抬头，慨叹是谁这么大的手笔。

上升的火星齐齐集聚到夜空中，轰然盛开，百花齐放过后，滑落的数百道白线仿若宇宙的尘埃，成为下一场盛放的背景。

漫天星幕里，叶施泽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温柔好似被惊吓的月光。

“宝贝，”他说：“新年快乐！”

真俗啊。

尤露抬头看着眼前五彩缤纷的天空，勾唇笑了。

“新年快乐。”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