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昏暗,铅灰色的云参差低垂。寒风掠过梅树虬枝,枯叶随风飘落,堆积在青石砖上,一片寂寥凋敝。 慕晏兰眼睫微颤,费力地睁开眼,疑惑看着满地的枯叶,这是哪呀? 梦中一幕涌入脑海,益州城门被攻破,屠杀仓皇逃亡,凄厉惨叫,家中院子燃起熊熊烈火…… 难道她是死了? 慕晏兰动了动圆润的身子,蓦然发现,她竟被卡在井沿上了,左右动弹不得,浑身酸疼难忍。 费力回忆半晌,慕晏兰隐约想起,似乎是她听到赐婚的风声,伤心悲痛之下,跑到后院偷偷哭泣,谁知一脚踩在被落叶遮挡的井口上,然后就卡在了井沿上,呃…… “三姑娘,你再想不开,也不能跳井自尽呀?”一个小丫鬟抹着泪跑过来,看见卡在井沿上的慕晏兰,哭声哽了一哽。 慕晏兰被卡在井沿上,上不来下不去,正难受得紧,“快,把我拉出去。” 小丫鬟抹了一把眼泪,伸过胳膊,使出吃奶的劲儿拽了拽,纹丝未动:“我的劲儿不足,三姑娘你可得在这儿卡住,我这就去叫人。”说完一溜烟儿跑了。 “哎,等等……”慕晏兰叫都没叫住,那个小丫鬟绕过月亮门没影了。 这小丫鬟也太莽了。 慕晏兰挣扎了几下,发现身体被井沿卡得死死的,她干脆省省力气,抻着胳膊扒拉着井沿,悬空在井口,等着人来营救。 井口旁种着一片红豆树,深秋时节,枯黄叶子片片飘落下来,清晨白霜覆盖树枝,余下零星几串红豆挂在树枝上,煞是好看。 这口井是祖爷爷那时候挖的,祖爷爷出身乡绅,因为孝廉被选派为官。乡绅家资仅在乡下威风,到了都城建康便处处捉襟见肘。 建康百物皆贵,居大不易,慕家里底子薄,宅院里的井挖得浅而窄。 慕晏兰暗暗思忖,井口这么窄,难怪跳井时会卡在井沿上,当然圆润丰腴的体型就被她忽略了。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慕晏兰卡在井口一夜,救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头昏脑胀,喷嚏鼻涕不断,然后轰然晕倒在地上。 这一倒下风寒高热来得气势汹汹,又赶上突然的降温,今儿一早起来,竟然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 一个穿着淡青色夹袄的小丫鬟,端着托盘,快步穿过走廊,“白术姐姐,药煎好了。” 棉布门帘掀开,冷风夹杂着雪花从门缝里钻进来,猛然灌进一股子寒气。 “慢着些,”白术压低声音,望了望里间,“姑娘发热着,若是再受了风寒,可如何了得。” 白汐正呵气搓手取暖,听到这话,缓了缓动作,“大夫如何说的?” 白术叹了口气,“姑娘受了一夜的风寒,恰逢骤然降温,病发难愈,总要养上一阵子。都怪柳儿那个小蹄子,明明看见姑娘卡在井口,偏磨磨蹭蹭,耽误了好些时辰。” 白汐也叹口气:“这是看着东府出了事,想攀高枝呢!” 白术讥笑:“只怕是高枝没攀上,先把自己个儿摔死了,老爷多么和善的人,动了大怒,直接把柳儿发卖到益州去了,那地方挨着边境,常年战乱,可没有咱们东府的舒坦日子喽!” 白汐年纪小,心里藏不住事:“咱们老爷在家里歇了两个月了,怎么还不回户部当差呀?” 事关朝廷,白术心里没底,勉强编排理由,支应过去。 前两个月,老爷因劝谏缓修行宫,触怒圣上,被罚俸免职,留在府里闭门思过,一时间府里愁云密布,连他们这些子下人跟着担惊受怕。 墙倒众人推,原本交好的世家,皆避之不及,慕府一时间门庭冷落,姑娘的婚事愈发艰难了。 里间幔帐低垂,暖意融融,散发着淡淡的药味。 慕晏兰身上盖着两层锦被,双眼紧闭着,脸颊通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梦中慕府因违抗赐婚圣旨,全家流放益州,边境生活艰苦,一家人苦苦熬日子。嘉元二十五年党项铁骑攻破益州城门,熊熊烈火,凄厉惨叫,昔日繁华的益州城化为人间炼狱…… “姑娘,该喝药了。”白术上前唤了一声。 慕晏兰眉头微皱,手指紧紧抓着锦被,指尖由于用力而泛白。 身后房梁烧着了,冒着滚滚浓烟,她看着逼近的党项人,握紧了手中匕首,绝望而悲凉。城门破了,他定然是不在了,这世间便再无人护她…… 白术发愁看了看药碗,又唤了一声:“姑娘醒醒。” “阿衡……”一声决绝的呼声,慕晏兰猛然坐起来,喘着粗气,指尖犹然打着颤。 白术放下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