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 掬手尘沙 你不出名谁出名(1 / 3)

天道误我 天堂放逐者 1935 字 6个月前

虽然岳棠是散修出身, 但他也经历过家破人亡的惨剧。

东明府大灾是他永远迈不过去的一道槛。

更可悲的是,劫后余生,他遗忘了很多事, 忘记了父母的面容,忘了邻家的玩伴。

只有模糊的面容隐隐存在着,前一刻还是他们笑着的模样, 后一瞬就变成了干瘪的尸骸。熟悉的房屋燃起大火,哭喊哀鸣在耳边萦绕不绝。

葱翠的树木先是变得焦黄, 干枯, 然后被人剥走了树皮, 最后树干也倒下了。

饿极了的灾民, 挖掘着树根下面的泥土,抓起不知名的虫子,狂乱地塞进嘴中。

没抓到虫子的人只能咀嚼树根,再后面的人啃木屑, 吃干硬成块的泥土。

有人吃着吃着,就颓然栽倒在地,再无声息。

人已经不再是人, 而是秋田里被收割过的麦根茬子。

每个人都糊着厚厚的尘土,手脚并用, 失去了本来模样。

最初可以认出他们曾经的身份, 能看出他们究竟是城镇里的工匠, 还是山里的樵夫, 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还是欺凌他人的地痞。

逐渐的,所有特征消失了,只有枯朽干瘪的躯体。

没有名字, 没有性别,甚至没有生死的差别。

因为不管是活着的,还是倒下的,都变成了鬼。

……尸横遍野,人竞相食。

这些痛苦超出了凡人魂能承载的极限,所以每个走出东明府的人,记忆都是模糊的——如果不遗忘,是会疯的。

很多年后,岳棠为了探寻灾劫的源头,寻找过东明府的生还者。

他们比岳棠遗忘得还彻底,甚至不记得自己有过孩子,不记得那些亲人是怎么死去的。

但他们会在半夜忽然惊醒,被窗户外树枝扭曲的影子吓得魂不附体,匍匐着钻进床底颤抖哭嚎,直到天色大亮。

岳棠还拜访过东明府境内的修真宗门。

受到鬼域的影响,金丹以下的修士都没能活下来。

因浩劫诞生的众多厉鬼,憎恨着一切活物。

修士的血肉魂魄,在厉鬼眼里远比普通人更美味。

于是岳棠找到的只有残垣断壁,残留着鬼气阴戾的破败之地。

散修绝迹,小宗门不复存在,只剩下零星两个拥有金丹长老的宗派。

他们不乐意接触散修,岳棠没能了解他们的经历,但岳棠在某处废墟遇到了一个老修士,是那个小宗门唯一幸存下来的人。

老修士犹如一株枯木,眼底毫无生气。

他说起同门,说起弟子,没有流一滴眼泪,脸上也没有悲伤。

因为他已经“死”了,绝望让他失去了道心,走火入魔。

谁能不恨呢?恨苍天,恨自己,无法再修炼。

岳棠与他说起天道,说到天庭地府,说到要追寻这一切的根源,老修士的眼中短暂地浮现出光亮,但是很快,那点神采就消失了。

老修士看着残破的石碑,不再说话。

——寻到灾祸的根源又如何,惨祸已是过去之事。

死人不能复生,断去的道途不能重续,噬心之痛更不可解。

在一个道心破碎,寿元所剩无几的人眼中,世间的一切都没了意义。

那位好似风中残烛的老修士,跟眼前这位满心痛苦的散仙,俨然重合在了一起。

岳棠更是察觉到符节神魂激荡,真元翻涌,一股难以抑制的悲伤似乎要将符节吞噬了,这是道心不稳的反应,再不加以控制,轻则内伤,重则走火入魔。

岳棠情急之下,击碎洞顶垂落的一根钟乳石。

三两下就用真元削短凿空成短笛的模样。

幸亏这是天界二重天,钟乳石也蕴含着灵气,材质通透,能跟人间美玉媲美。

岳棠抓着这根不伦不类的“玉”笛,以神识视之,确定了它不走音且可用,就灌注真元幽幽地吹起乐调。

似雨落梧桐,风散落花。

是红尘悲苦,人世沧桑的哀伤。

有时光流转,不见故人的凄凉。

符节的心神被乐调吸引,随着越来越高的音,仿佛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依稀间,悲苦不再,那轻盈沉静的乐声,就似故人故乡,恍如一梦。

死去的人在梦中浅笑着,望向满身疲惫的自己,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旧日模样。

……

……

不知过了多久,符节才回过神。

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站起来深深一揖:“多谢道友相助。”

岳棠用手指摩挲着短笛上的裂痕,感慨这东西还是架不住他的真元灌注,看到小老头符节重新稳住道心,恢复了正常,心下高兴,连忙回礼道:“前辈客气了,若是符前辈心中没有求生之念,没有奋发复仇之心,纵然我吹断十根笛子,也帮不上任何忙。”

符节飞升多年,也结识过不少音修,更在天界听过所谓的仙乐,可是那些曲子都比不上方才的乐调。

“浮生若梦,掬手只余尘沙。”

符节摊开双手,轻声叹息,“道友此曲,余音绕梁,实是不凡。”

岳棠把裂开的短笛放在一边,垂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