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德仁在村里看到了程慧珠。

一身粉红色的绸裙衬得皮肤雪白，乌黑的鬓发间插着金步摇，俏生生地站在竹间，像是富贵人家的娇养的千金。通身的气派，比两人订婚前还要漂亮出色。

卫德仁想起自己一身素衣，觉得有些唐突。几番思量，终是上前，缓缓道：“慧珠，你是来找我的吗？”

祝乐将手中的水囊递给旁边的丫鬟，接过另一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擦手，丫鬟接过去。祝乐这才看了卫德仁一眼，冷淡道：“是。”

看到卫德仁眉梢扬起，祝乐退后两步，两丫鬟上前如左右护法。

祝乐冷声道：“我程家现与你已无关系，你别不知趣。我好意过来知会你，徐雁在县里卖豆腐。”

贱人就该和贱人在一起，不要祸害别人。祝乐好心地将徐雁的行踪告诉给了卫德仁，便携着丫鬟旋身离去。

卫德仁望着她曼妙的身影远去，自知程慧珠这毫无留恋的一去，是真的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

卫家一直看不上程慧珠的娇气，尤其觉得她不能生子，这是可以休妻的。越是看不上的人，如今过得越是比自己好。

徐雁在县城靠着做豆腐的手艺，还有当初离开卫家时骗取和搜刮的银两，在县城里租了铺子，租了院子，日子过得不错。却不料卫德仁带人找来，并生拖硬拽地将她带回了老宅。

恨是肯定恨的，卫德仁又不恨吗，彼此都很。

但没有办法，徐雁被卫家的长辈看得紧，连出村都是不可能的。拿出了剩余的二两银子，将老宅修葺了一番，买些家什，一家三口勉强度日。

卫德仁追问其他的银子，徐雁说被那贾厨子骗走了，她当初真的是想让卫家搭上贾厨子新开的酒楼。谁知贾厨子得了银钱，就跑了。还好徐雁自己留了一个心眼，自己留了五两银子。但是银子大头丢失，她不敢回家，也是迫不得已才走到县城的。

不然，她为什么好好的未来举人夫人不做，跑了呢？卫德仁见徐雁哭得凄厉，不似作伪，勉强相信。不信又能怎么样呢？他是不能去做上门女婿的，媒婆介绍的人不是寡妇就是带着孩子的二婚妇人，还不如徐雁，好歹是儿子他亲娘。

卫德仁要徐雁在家做绣工。

徐雁真是苦不堪言，她要带孩子，洗一堆衣服，做家务，做绣工……孩子哭了，卫德仁是不管的，还要责骂她，昨日还动手打她了。她能怎么办呢？眼泪和血吞，她后悔了，先前看着风雅的男人竟然是这样的，她不该抢别人的男人啊！

尤其是看到程慧珠到村里，给村里很多鸡鸭仔，说愿意养的就养，等养大了卖给她。听说附近几个村都养了不少，她也去了，但那些人不给她养，说是不给卫德仁一家白眼狼养……

村里每日天不亮就能听到此起彼伏的鸡叫声，村里的人日子好了，若是饭间时候走出去，能闻到好多飘出的肉香，还有村里的妇人几乎穿的是舒适的细布衣服，小姑娘甚至穿上了鲜艳的彩衣……

唯有自家，男人从不干活，只有她每日做的绣工去换些铜钱，粗粮勉强能饱腹。

好消息是她的锈艺提高了，每日大约能挣到三文钱了，坏消息是，她现在眼睛有些模糊了，远远地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她拉着卫德仁说过，却没有得到丝毫怜惜。卫德仁大骂她没用，怎么不早些瞎眼，这样就没办法勾搭他了。他和程慧珠就能每日穿金戴银，有下人服侍，每日只需看书……

徐雁很想唾他一脸口水，当初是谁先勾搭她的？她不过来看看闺蜜，谁料他竟看上她的肚子了？说道肚子，她留在前夫家的儿子，婆婆一定会对他好的吧？那可是前夫唯一的儿子啊！

当初若是没有被卫德仁的举人夫人梦迷花了眼，现在在前夫家日子也应该不错的吧！婆婆虽然嘴巴恶了一些，也从来没有克扣过她吃食，也没有让她没日没夜地做绣工啊。

徐雁后悔啊！

卫德仁好不容易收了两个学生，准备开始授课了。学生的父母听闻了卫德仁父母的名声，临时反悔了。卫德仁打听到是卫童生一家插手让人去学生家挑拨的，气得他大骂卫童生白眼狼。

想当年，自己借了多少书给卫童生，还牵线搭桥让他在程秀才家也能借书。想现在卫童生竟然连半条活路也不给自己留，简直是禽兽不如！他脾气更加暴躁，郁郁不乐。

卫德仁更加频繁地对徐雁动手的时候，她不客气了。顺手拿起门后面闩门的棍子当头打过去，卫德仁当场被打晕。醒来时，竟如李山爹当时一样，疯了，成日在村子里乱窜，手舞足蹈嘴里嚷着，“我是举人老爷。”

徐雁打了有功名的人，本来要被下牢的。村里人朴实，想着卫德仁还有个儿子，如果徐雁进了大牢，就没人看孩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