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礼仪宽松,叩首是仅在极郑重的场合方行的大礼。 孟如意与裴宵平辈,出身亦算体面,常理下是万万不会有给他磕头一说的。 可孟如意对裴宵的感激无法言表,即使再大的礼,她也觉仿佛隔靴搔痒一般,不能表达她的感恩之万一。 当晚,戚氏唤了孟如意去花厅一同用晚膳。 也是因着弟弟一家安全地搬至东都她心中实在高兴,而这等欣悦的心境,估计只有外甥女最能与她共鸣,于是迫切地想与她一起。 孟如意陪着姨母用完了膳,才向她提起,想去与裴宵道谢一事。 “过几日你舅舅怕是还得来一回。虽今日见了世子,他一再表示无需多礼,可你舅舅那个人我最是知道,他决计听不进去,赶明儿来的时候,阵势定不会小。”戚氏牵着孟如意的手,轻轻拍着,“不如赶到那时一道去见个礼便是了,你是女儿家,总归跟着长辈就好,不需操这许多心思。” 孟如意轻咬着唇,似是犹豫了片刻,终究摇了摇头,“姨母,我还是想自己去一趟。”她抬眸,与戚氏四目相交,恳切道:“世子是好人,我知道他是因着我爹爹的事上未能帮我查明真相而愧疚,方有这一趟永州之行。” “可他并没有那样做的责任。他觉得他利用了爹爹的死谋求一己的利益,可若不是我们恰巧有得他之用的价值,那一切于我、于我爹娘而言,只会更加不堪。” 戚氏想起姐姐姐夫,眼神也黯然下来。 孟如意接着道:“这些我心中都是明白的。这一次,他救下了舅舅,还有杏儿梅儿,又将他们带来了东都……如若不郑重拜谢,我心中难安。” 戚氏轻叹一声,抚了抚外甥女尚带着一丝稚气的面庞。 没了爹娘,即使她做姨母的再怎么尽心,到底不一样了。 随即唇角抿出一点笑意,点点头,“行,昭昭愿意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只要你高兴便好。” “谢谢姨母。”孟如意说服了姨母,语调都松快了些,“那我明日一早便去了。” “明日叫你姨丈陪你一道去吧。”话一出口,不待孟如意说什么,她自己便又否决了,“与你姨丈一道你怕是会拘束,那我就叫你表兄领你去。对,就这样吧,我这就着人去知会他。” 孟如意想了想,没有反驳。她一个女儿家,乍然带着两个侍女去前院,确实不大妥当。 姨母为她考虑得不能再周全了。 别了戚氏,孟如意带着杏儿梅儿回了厢房,继续琢磨她已经琢磨了半日却还没有头绪的难题—— 明日总不能空着手去罢。 虽已准备好向他行大礼,可诚意是一码事,礼数又是另一码事。 要说物件,对一个钟鸣鼎食之家的世子而言,又有什么是稀罕的呢? “娘子,真的不能送您的绣件吗?在咱们永州,那可是顶顶稀罕的物事呢。”杏儿见自家娘子苦思冥想不得门路的模样,忍不住弱弱地又提出了下午已经提议过一次、被否决了的意见。 孟如意苦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怎还是如此不知事,还顶顶稀罕的物事,也不嫌害臊。” 梅儿明白娘子的意思,见她不好直说的样子,便接口道:“傻杏儿,哪有娘子送郎君绣件的,你当是什么呢?” 杏儿闻言,似是才意识到问题的所在。她微张开小嘴,恍然中带着一丝懊恼,“嗐,都怪世子太过厉害,我都忘了他是个年轻郎君呢。” 孟如意见她的模样,不由轻笑出声,“你原将他想成什么呢?” 杏儿懵懵地开口,“我也不知,大约是神仙公公那样的人物罢。” 孟如意再忍不住,扑哧笑出来。 最终,还是顺着杏儿的思路,孟如意决定带一匣子自己亲手做的糕点过去。 既表达心意,又不至留下什么说辞,毕竟这东西吃完便没了。 换了杏儿为她值夜,似是能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般,孟如意难得的一夜安眠。 第二日寅时初,她便起身去厨下,因着往日里她时不时也会下厨做些点心给姨母和表妹,正准备早膳的厨娘见了她并不十分吃惊。 就着顺手的食材,做了平日里最拿手的四色花糕,漂漂亮亮地摆进食盒里,天光已经泛起鱼肚白。 想着姨丈如今不必早朝,应当是陪着姨母用朝食的,她不便去打扰。昨日晚间姨母又捎了话,说是世子晨起要去老夫人那里,约莫辰时初才回柏芜院。 她想了想,令梅儿提好食盒,先回了厢房。 至卯时三刻,孟如意估摸着表兄差不多该过来了,才又出了门,往正堂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