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秋雨濛濛而落,犹如一道薄纱笼盖四野,温润的寒意慢慢侵入山谷的每个角落。 广云山居里,沈淮襄满手是血,站在窗边望着床榻上的人,她伏在锦衾上,后背血濡一片。衣服被孟大夫和被临时抓来的军医钟大夫剪开了,狠狠插|入她后背的羽箭被剪掉大半,只余一截。 素日里总是粉红如玉的面颊此时毫无血色。 利箭划破长空刺向她的那一幕一次次浮现在他脑海里,他心疼恼恨,一遍又一遍。 热水换了一盆又一盆,才算是清理好了伤口,止血。 接下来,便是拔箭了。 此环节凶险,若是她一口气背过去,那便算是完了。 钟大夫洗洗手,扫了窗边的人一眼后又望向孟大夫。 那个人明明也受了伤,强弩利镞擦过他的臂膀和腰侧,留下一道道可怖的血痕,可是他偏偏恍若未觉,只盯着床上的人,连伤也不处理。 钟大夫久在军中,最是清楚治军之人的心肠,冷硬又坚定。若是一时被激怒,只怕是要取人性命的。 他跟着沈淮襄的日子不算长,却也知道此人比起其父,其杀伐果断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有时候都不敢跟他面对面说话,何况是现在…… 他看着床上的人,犹如盯着自己的性命一样,他哪敢啊…… 孟大夫倒还好,对掌军之人没有那么深刻的认知,加上他处理疫症有功,沈淮襄对他还算客气。 收到钟大夫的信息后,他就擦干手,起身走了过去,“公子。” 沈淮襄只扫了他一眼。 “李姑娘箭入太深,是贯穿伤,拔|出时只怕箭镞倒勾,只怕是……” “我说了,无论如何,务必保证她安然无恙。”别的,他一概不听。 孟大夫本来还在医馆里安安静静地配药,结果被闯进来的景川不由分说地抓上了马车,一路狂奔而来,进来之后什么也不知道,就得了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指令,跪在榻边忙活到现在。 结果到了现在,还是一样的话。 可医者不是万能的啊。 孟大夫心下无奈,继续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李姑娘现在过于虚弱,拔箭又难免牵筋动骨,姑娘不一定能挺过来,还请公子有个心理准备。” “我说了,务必保证她安然无恙。”沈淮襄几乎一字一顿,仿佛字字都是从牙齿间蹦出来的。 孟大夫顿感乌云压顶,只能转回去和钟大夫商议。 景川和景江站在门外,一脸担忧。 他自小被送过洛都,虽说依旧锦衣玉食,但终究是被家族推出去的棋子。他们跟随他那么多年,从未见他对任何事任何人上过心,见他那般对待李时意,他们也觉得没什么不好的,但是如今…… 她是为救他才落得这般的,他亲眼看着她为他而伤,若是她没挺过来…… 他们不敢想象。 很快,山庄里便掌上了灯。 擅长箭伤的钟大夫,和孟大夫一番商议之后,决定宜早不宜迟,他们煮了汤药给李时意服下,又用参片给她吊着气,等她恢复些后,直接拔箭! 一直不动如山的沈淮襄终于身形一晃,景川景江还以为他要过去看看,结果他却还是站在原地,没有上前去妨碍两个大夫。 钟大夫的手,轻轻握住了箭杆。 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悬了起来。 只见他一手握住箭杆,一手按在李时意的后背上,一用力—— 李时意整个人跟着动了起来,翻身弓背,疼痛让她暂时醒了过来,发出一连串的呻|吟,沈淮襄终于忍不住了,快步冲上前。 “时意——” 李时意满头冷汗,脸色白得如同一张白纸。她原本是咬着牙的,一偏头却看到灯光下发红的眼,不知怎么就突然松了口,“疼……”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颤颤软软的,充满了委屈。 沈淮襄只觉得整颗心像是被什么揪住了一样,“没听到吗?想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 没有办法的。 钟大夫和孟大夫俱是一筹莫展,然而不等他们去想办法,李时意就又晕了过去。 沈淮襄心中随着一坠,“她……” “公子放心,姑娘不会有事的。”孟大夫说着,向钟大夫拱手,表示佩服。 沈淮襄轻轻地舒出一口气,“那接下来该如何?”是不是好好养着就可以了? 他不是很有主意了,他一向都很有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