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驹抵达边关前,清点了一次货物。 这一次耗损的货物与人力众多,形势不容乐观。 这一趟二十人,二十匹马,到边关时只剩下十五人,十九匹马。货箱空了大几个,山漆泡水损失一批。 活下来的人心里想着劫后余生,路上虽不至于垂头丧气,可也都知道这趟差使办得不好。要损失货物,辜负了东家的信任! 若是普通商队,这一趟亏损以后或许还有生意。但他们没有下次,回家种地又收成不好,全家老小要跟着饿肚。 边关临近开放互市,城门落得晚。 晚霞之下,城门口持戈守卫森然,端肃不可直视。 林驹仰天望了望,此处的天空都像是被黄沙掩盖。 他一骑当先,出示文牒,监门官看了眼文牒上的记叙,挥手让手下人去检查马帮箱笼货物。 城门风起,黄沙迷人眼。 监门依旧严于律令,挨个将箱子打开,搜查检验。 林驹递包解乏的干烟叶给监门官,问:“为何今日查得这么严?” “历来都严。”监门官从头盔下瞥了他一眼,将烟叶推还给他,昂起脑袋,一边走开,一边扯着嗓子在风沙中说,“近日有盗贼来犯,将军昨日才剿灭一批,你们出城进城都多当心点。” 林驹笑了笑,将烟叶放回袖中。 他们说着话,检验完毕,悬在城洞门前的长戈让出一条道,林驹招呼马帮车队按照顺序排,一辆辆驶进城里。 进了城,才知道形势比想象的还要严峻。 采购这一批药材到边关售卖的药铺,名为三安堂。这一笔大生意,是三安堂少东家荆处信心满满接下来,准备扩大规模。 但是不知为何,林驹交货的时候,荆处愁容满面。他们幼时曾在一道玩耍,也略有交情,林驹便直接问他。 荆处坐在座椅上,低头,双手环抱在脑后,闻言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唉,老林,我......唉!” 林驹直言:“有什么兄弟能帮上忙的?” 西域这一桩算是大买卖,按理按市价,轮不到他林驹头上。只是这一桩草药生意是荆处负责,荆处便做主让他接下这笔单子。 于情于理,林驹都该帮衬。 “我犯了大错了!”荆处狠狠锤自己脑袋,一下,两下,第三下的时候,林驹伸手拦住他。 两人对视一眼。 一个眼神疲惫,一个眼神赤诚。 荆处深深叹了口气,也没能叹出心里的郁气。便将心里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这一批送到山漆,约有一万六千斤。如此大的货单,非他一人能成,还有个中间人来介绍谈成的。 中间人是他认识的伯伯,一日伯伯特地寻到他的柜上商谈,说趁着边关开放互市大赚一笔。买家已经找好,定能出售高价。 正是顺风顺水气盛之时,他再三衡量之下,同意了。 可是就在前天,荆处得知,他这位黑心的伯伯,联系的大买家居然是羌国! 羌国国体弱小,没有肥沃的土地养育子民,于是靠劫掠为生,经常挑起战事犯边。周朝派兵攻打便跑,绝不正面对抗,边境子民深受其害。 若是把能止血的药草卖给他们,那岂不是助长贼人气焰!况且羌买药草的银钱,说不准还是从周朝子民劫掠而来! 荆处得知此事,顿时气血上涌,素来温润的他也忍不住怒斥中间人,亲自撕毁这笔不像话的生意。 并且带人将其扭送将军府。 短短几日,荆处憔悴瘦弱许多。 荆处不后悔。 但在这边关堆积的一万六千斤山漆,跟着他来的十几口伙计,与林驹等人。又该怎么办呢...... 林驹听闻,心里也不免跟着愁苦一阵,突然他眼神亮了,手摸向心口,那里贴身放着一包手帕,手帕包裹着的东西,细长质地坚硬。 “我或许有一个法子。” “什么?” “不,还是不了。” 荆处甚少见到他这位兄弟犹豫不决的样子,不禁好奇:“有什么法子不能说?都到这种时刻了!为兄可要倾家荡产了。” 这一批药材耗资巨大,投入颇多。这话不是开玩笑。 只听林驹叹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包手帕。旧手帕,似乎包裹什么东西,林驹拆得格外小心。 荆处用疑问的眼神注视。 旧手帕摊开,是一枚小金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