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并不愿意开罪任何人,却也厌恶这女子毫无距离感的言语来。礼教加身,怎能出此浪荡言语? 谢珂于皱眉不答,甚至双手握拳,并不想再让这侍女再在自己掌心写下任何只言片语,更遑论与她作别的话。遂将头撇下另一侧,蒙着眼睛也不想离她过近。更不与她搭话。 崔姝今日心情颇坏,所以并不能如同往日一般哄他,见他执着,便强行拉过他的手来,强行在上写道:“郎君怎么不说话?” 谢柯于眉皱的更紧,他面色不虞,甚至可以说是愤怒了,因而狠狠从她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凉凉道:“礼义廉耻,忠义仁孝,乃人之大伦,你逾矩了。” 这次连女郎都无了,可见是真的怒了。 崔姝无声的笑了笑,不再强行去捉他的手,觉得他真是迂腐,想想又觉得不对,他曾说过,人生于世,便要遵守本心而活这样的话,怎么也不算是个古板的人吧。 可他方才明明是骂自己不知廉耻,不忠不孝,真是过分。 崔姝心中觉得他说的很对,挟持国戚,绑架友人,可谓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身为女子,二人无媒无聘,将他困于此方寸之间,虽不至于随意玩弄,羞辱却是有的,也可谓不知廉耻了。 他骂的每一句都很对,但是对崔姝造成的伤害几乎没有。 因为想要的东西就要夺过来,她很喜爱他,而爱是什么? 爱是摧毁,是霸占,为了得要对方不择手段,不惜让对方伤心,必要时一拍两散,玉石俱焚。 这是她永远铭记于心的道理。所以施加在他身上。 她靠近他,却并不再触碰他,只面颊贴着榻沿,定定的看着他。心中的怒意和暴虐便被消散的一干二净了。 她想,既然那个假装的几乎完美,像一个假人一般的崔四娘他不喜欢,那就如他所言,让他见识见识真正的崔姝吧。 她并不介意毁了他,然后再毁了自己。 现在游戏才刚刚开始,她还舍不得这层虚假的伪装,于是听了他的斥责后,崔姝开始假装哭泣起来。 作为哑女,哭起来自然要没有声音,这为难不住崔姝,她自七岁起便知道如何哭得又快又让人怜惜。眼中的泪几乎瞬间滴落下来,像露珠一般大的泪珠,只不过露珠是冰凉的,泪珠是滚烫的。 不偏不倚,偏偏落在谢珂于的手背上,烫的他一颤,却始终未曾开口安慰。说起凉薄来,他也颇有几分天赋。 无声的哭了大概有一刻钟,见榻上的郎君还是未曾有任何反应,崔姝这时才有一些恼怒起来,她猜想可能是她哭的惨样没被他看到,可又不能给他扯下锦帛,真是偏向瞎子抛媚眼,对牛弹琴了。 崔姝咬咬唇,不想再装下去,狠狠地伸手拍打了谢珂于的手背一下,才生气的去整理自己,她面上的泪水黏黏的,让她很不舒服,于是狠狠地瞪了几眼榻上的谢珂于,愤恨的跑出去净面去了。 谢柯于猛然挨了这一下,又听到她跑走的脚步声,眼中的厌恶更盛,倒不是因为挨打,只是十分讨厌这没有边界,没有尊卑的行为。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是为人伦,尊卑设次序,事物齐纪纲,是为尊卑,她太无礼了。 谢珂于皱眉,强忍着不虞与屈辱。 她一面洗脸,一面对陈叟道:“阿叟,今晚不许给他解开锁链!让他好好反省一番。让他欺辱我。” 陈叟是哑巴,自然不会回她,只是打起手势问道:“娘子何时归来?” 崔姝默默道:“不知,顺利的话,两三日便能归来,若是族中有事被绊住,可能要三五日。” 她长久的不归家,这次哪里能那么容易放她回来。 陈叟示意知道了,便又默默下去给崔姝烧水,他见她今日哭的可怜,应该是要沐浴一番的。谁又能知道她靠在谢珂于身侧流下的那几滴泪,到底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呢? 崔姝拿起锦帕擦了擦脸,然后起身去取干净的衣物,准备洗洗自己,明日也就不必从府中过一趟,不必见族中众人,听他们的絮叨,而是直接去立雪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