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和小鹿走了许久,忽而发现附近的村庄竟不知何时都搬走了。 方圆十里竟了无人烟。 我又走了一会儿才看到了门口挂着白绸的何家。 今天莫约是何家出丧的日子,门口挤着许多人来观礼。 我站在人群外朝屋里看去。 何家的小娘子一身丧服,正趴在一旁何老二的棺材上哭得凄惨。 她身旁仅三岁的幼子尚且懵懂,不知死亡,见母亲如此伤心,他也不禁嚎啕大哭起来。 一旁相识的村民连忙上前安慰,但也被母子二人哭声感染,不禁暗自抹泪。 堂上一片低声啜泣。 我看着顿觉有些无趣。 屋里哭的凄惨,屋外却敲敲打打,纸钱纷飞,伴着唱词人抑扬顿挫的语调,显得十分热闹。 这自然是场规格盛大的葬礼。 门口飘扬的奢华白幡,摆放着的纸人玩意,还有花圈一类的,甚至还请了一位专门念祭词的老先生。 我瞧着新鲜,心中却有些不屑。 我觉得何老二那个渣滓不配如此风光的葬礼。 我暗自听了一会儿,本以为同我一般想法的人不少,却只听到了不少人在议论杀死何老二的那个妖怪。 “听说何老二是被妖怪嚼碎了吐出来的!不然怎么就成了那一滩烂肉!骨头都碎了哩!” “可不是么,听说县里查案的大人们是在肉罐子里找到的,我那刚去办案的侄儿瞧了一眼便给吓得胆汁都吐出来了。” “那妖怪足有三十尺高!十头牛也比不过它力气大,那腰粗得五六人也抱不住!生得一口獠牙,一张嘴就能把一个人吞进去哩!” 不少人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县里将何老二的丧事风光大半,也有为了安抚民心的意思。 我不禁看了看自己那据说五六人也抱不住的腰,挑了挑眉。 我并非有意折磨何老二,不过我乍一化作原型有些力量失控,况且凡人也太脆弱了些。 而那罐子这么快被人发现,还被师父一下子抓住了马脚,我也是没想到的。 到了时辰即将起棺出山,何家小娘子和幼子哭得愈发可怜。 小娘子几乎哭得快要晕厥。 堂内堂外都被带起了一片哀嚎。 我觉得有些聒噪又无趣。 我没再去看,骑着梅花鹿准备转身离开了。 离开前只听得人群中说,何家很快也要搬离这一块地方了。 很快这方圆十里,便只有我这一户人家了。 我心头莫名生出了些惶然。 在身后的哀乐声中,我听到有人喊了一声:“起棺出山!” 方才还有着阳光微风,此刻天上却飘起了细雨。 我不禁回头望了一眼。 这场面叫我生出几分熟悉。那年何老太太也是这样被抬着埋进了山里。 * 何老太太死的时候,正逢时疫爆发。 我背着她找了无数大夫却都被告知药石无医。 师父回来后,我苦苦求他。 我说:“师父你救救她,她不过染上时疫,你予她一口仙气,分她一段金光就能让她活!” 他是仙圣,当有无数秘籍法宝,他当有太多法子能救活一个凡人。 我将他视作最后的救命稻草。 但我师父却只是看着我磕红了的额头,眼中露出淡淡的悲悯。 他摇摇头:“我救不了她。” 他说:“生死有序,轮回有道。此乃天定。” “凡人□□虽死,但轮回不止便可生生不息。” 他说:“离湫,你又何需如此在意凡人生死?” 他修得深远梵音,音色纯澈空灵,无比美妙悦耳,我却在这美妙梵音中打了个冷颤。 我最后只咬着牙颤声问他:“师父是不能救,还是不愿救?” 我声音尖锐,心中感到愤怒却又十分悲哀。 他沉默了。 他自然可以,是他不愿。 我师父有他的坚持,但那坚持我不懂。 我只觉得十分难过。 他不是最慈悲仁善,怎么却能眼睁睁看着邻家故旧在他眼前死去? 仅仅因为他说的什么“生死有序”“轮回有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