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她。 当初,我和师父于这凡间初来乍到。 流莺渊海的海水苦得叫人心涩,断仙桥的风更是冷的叫人发抖。 过了断仙桥便是凡间,此去,便再与仙途无缘。 站在断仙桥上,身后是漆黑的苦水,身前人间是苍茫的大雪。 可有怨憎?可有遗憾? 我想起无数个晨起练剑的日子,无数个挑灯画符的夜晚,想起这些年来所有的小心算计与野心勃勃…… 但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琢磨不透。 年少时发誓要拜入仙门出人头地的我,怎么也没想到,这精心算计才辛苦谋得的仙缘,于我却不过是一场风一吹就散了的梦。 我渴求的仙途注定是我一辈子也无法攀登至顶的高峰。 谁能想到,我竟是妖魔。 妖魔便注定无法得道,无法成仙。 我身份被揭露后,众仙将我架到诛魔台上,第一道雷火鞭笞到我身上时,我看着自己身上骤然冒出的细密鳞片,心中只是茫然。 他们说,诛魔台只诛当诛之妖魔。 他们说,是天要杀我。 但我不懂,我活了数十年,直到那时才知自己竟是妖。 我自小是生于贫民窟的腌臜玩意。 我很早就知道,这辈子我若想见到光,我就得豁去性命往上爬。 我不过想活下去。 我有什么错? 我不甘命运,我以为自己能反抗,但一切却到头来还是在命运中苦苦挣扎。 那一次,是师父护着我走下了诛魔台。 为了保下我,他之后宴请众仙,当众同我合契成婚。 只是这仙界到底容不下一个妖魔,为了躲避仙界众人的追杀,他同我一起走过流莺渊海,跨过断仙桥,决心同我就此自封一身法术,隐居于人间。 狼狈至极的我们刚逃至凡间就遇到了那位老太太。 “……我记得。 ”我说。 看着碗里被戳出几个洞的红豆饭,我想起我曾吃过的第一碗红豆饭就是她做的。 骤然听到师父提起她,我盯着红豆饭看了一会儿,又往上戳了几个洞。 我不明白师父为何提她。 她已经死了很久了。 老太太这辈子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常年在外征战,二儿子何老二吃喝嫖赌就是个混账货色。 老太太常将大儿子挂在嘴边,也常嫌弃二儿子,但再嫌弃,何老二也是她亲生的儿子。 我杀了何老二,师父莫不是想用老太太规劝我? 我实在想吐槽,却又没人能倾诉,只能咬了咬牙尖盯着师父,耐心恭候他的长篇大论。 但师父却只是说了一句话。 “何老大死了。” 我怔了一下。 “……什么时候?” “今早县里传来的讣告,两军交战,战死的。” 我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哦。” 我低下头,露出一个很悲伤的表情,我想挤几滴泪,却眼睛干涩没能成功。 “何家只剩下何家娘子带着一个孩童,寡弱无所依,何家治丧无人,今早县里让我们帮衬着些。” 原来,他早上是去做这个了。 我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他说我。 何家如此我也是出了一份力的,他居然没说我。 在我将红豆饭戳得七零八落时,师父终于看不下去了。 “好好吃饭。”他说。 我撇撇嘴,这回老实地没再戳。 我扒拉了几下碗里的红豆饭,发现饭里还埋着几块腊肉丁。 我夹起腊肉丁问:“怎么想着吃这个?” 我和他吃红豆饭从不放腊肉,我俩都不爱这口。 “今早何家的娘子给的。” 哦,何家娘子我也有点印象。何老二是个混账无赖,他娶得小娘子却很得老太太喜欢。是个温温柔柔的娴静好人。 我夹起腊肉尝了一块。 是何老太太自己特有的熏制做法。和记忆中的味道很像,却又有些不同。 从前何家的每一季腊肉都是何老太太做的,何家小娘子每年都是在旁打下手。 今年想必是何小娘子自己做的了。 我想起何家那矮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