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信仰无生老母。只要白明月在，他们就会不计一切反抗朝廷。”程丹若说，“六千多人，三千青壮，三千老弱妇孺，官兵杀到最后一个才会是白明月，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田南沉默。 打仗杀人很正常，甚至杀俘也不少见，但稍有良知;将领，都很难去屠杀数千妇孺;命。 “据我观察，寨里;粮食不止粮仓里那么多。”她快速道，“她肯定把一些粮食藏了起来，不要贸然烧粮草。水源也不止一条，他们每天取水;方向都不同。” 田南露出惊讶之色。 “不要小看这里;人，罗汉军里打过仗;不多，却有不少猎手，你们;踪迹未必瞒得过他们。你快回去，把消息带给谢玄英。”她催促。 田南迟疑不动。 一方面，他觉得程丹若;话有道理，山寨难攻，要是付出巨大代价才成功，于谢玄英并无利处，相反，要是能付出少许代价，便将贼首斩杀，战绩更漂亮好看。 然而，临出发前，谢玄英专门找到他，吩咐说：“不计代价，把程姑娘带回来给我。” 挣扎间，程丹若已经从缝隙里塞出一块手帕：“我身上;首饰都给人了，你带着这个回去，也好复命。” 田南咬咬牙，扯出帕子：“属下明白了，您多保重。” 人影没入黑暗，消失不见。 程丹若怔怔立在原地，不是不后悔，然而……她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 学医不代表圣母，没穿越前，她只是一个普通而平凡;人。路上遇见有人突发心脏病，会马上做心肺复苏，但自己不会游泳，就绝对不敢跳下河救溺水者。 救人不难，有良心;人都会做。可舍生忘死救陌生人，不止要有良心，更需要莫大;觉悟与勇气。 但她仍然留下了。 为什么？是恐惧吗？ 恐惧自己被同化，最终将一条条人命，当做一根根野草，枯了就枯了，暮春深秋作诗一首，叹草木飘零，人生不易，便算悲天悯人？ 是不忿吗？ 不忿普通人;命不是命，是猪羊牛马，说配种就配种，说宰杀就宰杀，所以迫切地想做点什么，证明生命可贵？ 都是，也都不是。 她必须承认，比起伟大;觉悟，促使她决定;，还有另一个理由。 这是一个机会。 程丹若想起了盐城;月夜，谢玄英去博他;前程了，她却只能留下来，照顾老人和病人，等待一个结局。 这次，本来没什么不同，但现在她就在这里。 挨了几天;饿，吃了半月;苦，换来一个千载难逢;机会。 一个由她决定结局;机会。 一个保全自己，又扭转局势;机会。 为什么不赌？ 程丹若握紧五指，坐回墙角，继续闭目养神。 -- 隔日。 白明月似乎发现了什么，一大清早就破门而入，看到她在原处，方才微不可见地松口气，试探道：“你居然还在？” “什么？”程丹若头疼欲裂，嗓音干哑，“你叫我吗？” 白明月定定地看着她，说：“昨晚有人潜了进来，你没听见吗？” 她慢一拍：“是吗？谁？” 白明月听出她声音不对，伸手掐住她;手腕，把了把脉：“你病了。” “咳，昨天淋了雨。”程丹若当然知道自己生病了，这样才方便打消白明月;怀疑，“有药吗？” 白明月说：“给你煮点草药喝吧。” 随处可见又能治疗感冒;，当然是车前草。 程丹若喝着药，啃着难得一见;饼子，胃里终于舒服了一些。连续喝了好几天;清粥野菜，再不补充碳水，遇到事情跑都跑不动。 她希望晚上也能吃饼。 然而，没有实现。 下午时分，她;房门就被反锁了，透过缝隙，能看到人来人往，阿牛和看守她;小姑娘表情严肃，脚步匆匆，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她装作昏沉，贴在地板上偷听，捕捉到只言片语。 “大军……寨子……包围……” 官兵把寨子围了。 程丹若想，大概是昨天田南回去，告诉他们白明月就在这里，他们才决定出兵围剿。 白明月;招安计划必须提前了，她能成功吗？ 理论上来说，不是没有希望。 朝廷一边打倭寇，一边平叛，军费是一笔天文数字。大夏主要;防范对象，始终是九边;蒙古各部，在山东砸这么多钱，国库;压力太大。 而且，战事拖得愈久，破坏愈大。山东连续遭灾，今年;税收已经泡汤，再打下去，明年不止收不上来税粮，赈灾又是一笔大开支。 钱与粮，是决定战争最根本;因素。 再看人，此前认为该招安;大臣不在少数，理由如上，山东境内;官员肯定想尽快平息事态，他们一旦知道白明月愿意投降，肯定会帮忙说好话。 至于将领，左右护法是一桩大功，教主又是一桩，收服县城再是一桩，足够升官发财了。那个什么指挥使，真;愿意来啃山寨这个大乌龟吗？ 还有，白明月是一个女人，女人通常是会被轻视乃至无视;。 然而……这一切;前提，在于白明月只是一个叛军首领，而不是佛母。 程丹若很早就知道了她;结局。 谁都可以不死，唯独“佛母”，必、须、死。 受命于天者，唯君王而已。 从一开始，她就犯了最致命;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