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将凉州府照得透亮,逐鹿军气势雄浑。 “晋王司陇右科举,结党大儒,暗藏龃龉,以权谋私,蔑杀科举公正,枉顾敬宗庙社稷。今命太和主簿赵鸢,持朕之令,清肃科举贪腐。” “安都小侯爷,本王知道陛下一直视我为眼中钉,但总不能连证据都没有,空口白牙污蔑本王以权谋私吧。” 裴瑯凤眼冷睨:“王爷,先不论你清白与否,驳斥圣谕,乃于陛下不敬,仅凭这一条罪名,晚辈就能将你当场剿杀。” 晋王倒不慌乱:“那真是多谢小侯爷了,小侯爷长途跋涉,先进来喝口茶吧...” “不了。”裴瑯果决离去。 赵鸢不知日子过了多久,她想,是不是一辈子,也就这么长了...她还能见到日光么...还有机会么... 她想陪母亲再去拜一次观音,想亲口告诉父亲自己在太和县的见闻,想和裴瑯好好谈谈他们的婚事,想让六子带她去见更多的江湖侠士,想对高程、小甜菜、胡十三郎他们致歉... 还想亲自送太和县的举子们回家。 她的眼前似有微光,赵鸢以为自己做梦了,可紧接着,又听到脚步声,她以为是自己终于赢了晋王。 她不服气地想:我赵鸢就是死倔,我连死都不怕了,怕你不成。 囚室的门被打开,赵鸢落入一个怀抱。 那个怀抱有些冰冷,有些风沙的味道。 “鸢妹,我来接你回家。” 赵鸢多日未曾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讲话了,只是凭着直觉,虚弱无助道:“李大人,我想吃徐大娘家的烤羊腿。” 听到“李大人”三字,裴瑯一怔。 她不是喊她爹娘,不是喊天上的神仙,而是喊了另一个男子的名字。 “我这就找人去给你做烤羊腿。” 他抱着赵鸢走出暗室,经过晋王与众人面前,咬牙切齿道:“晋王你囚虐朝廷命官,有目共睹,罪上加罪。” 晋王没想到赵鸢竟倔到如此地步。 一个头一回出远门的姑娘,为了赢他一回,敢拿自己的命做赌注。 裴瑯抱着赵鸢走出州府,来到驿站,先吩咐人去备粥,他盯着仆妇给赵鸢喂完了半碗粥,才终于放心。 “鸢妹,你真是出人意料啊。” 赵鸢没有力气面对裴瑯的阴阳怪气,她眼珠子直直盯着屋顶横梁,心里回答他:是你从没想过好好了解我。 “绝食?你可真想得出来,就不怕把你自己小命搭进去。” 赵鸢心道:因为我有勇有谋,哪像你似的,只敢在背后悄悄骂晋王。 “你的事迹我记住了,以后当故事讲给咱们的儿女。” 赵鸢从床上诈尸一般坐起来:“你们没收到我的信么?咳咳咳咳咳...” 裴瑯喝了口水,“什么信?你要跟我退婚的信么?” 那日水车旁边李凭云要她亲他,她知道自己无法拒绝。 她不能背叛自己的婚约,却更不能背叛自己的心,所以她写信回家,想要同裴瑯解除婚约。 只是,她能靠着幸运赢得晋王,却不能靠着幸运赢了父权。 “你爹的脾气你不知道么?还好你不在他身边,要不然,你指定该跟他闹绝食了。” “...我爹...他怎么说的?” “你娘劝住了他。鸢妹,这婚事是命运强加在咱们身上的,咱们逃不掉的。我虽然不能专情于你,但外貌和家世都没得挑,又支持你当官,已好过九成男子。” “退婚吧。”赵鸢有气无力道,“是我背叛了我们的婚约,你们可以责怪我,但我不知悔改。” “因为李凭云么?” 这次赵鸢没否认。她是一个连纸上婚约都不愿背叛的姑娘,又如何能够背叛自己的心。 她是个幸运的人,赶上了对女子最公正的时代不说,还能屡次三番死里逃生。 这一生,本来已经很好了。 可因为李凭云的出现,“很好”的人生成为了“仅此一次”的人生。 裴瑯放下茶杯,“你不宜劳神,先休息,有什么事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赵鸢从小被母亲用各种补品喂养,身体恢复的很快,只休息了一天就恢复了八成精力。 小甜菜早上来给她送补品,见她坐在窗前看书,惊讶道:“你能下地了?” “我不但能下地了,还能活蹦乱跳呢。”赵鸢继续看书,“这补品太甜了,我不喝,你喝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