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云看见。 他厉声道:“你给我进来。” 赵鸢年幼时念不进书,难免遭到父亲的严苛指责,因此她最怕严厉之人。 李凭云声音稍稍一提高,她就不敢不从了。 “是,李大人。” 赵鸢硬着头皮上了马车,发现车里比她想得要宽敞些,她和李凭云虽是并肩而坐,但之间还有一拳的间隔,不至于身子挨着身子。 马车起初走在驿道上,还算平稳,一到山里野路,就开始颠簸了,两人被颠得一起一落。 车室空间太小,她完全不敢近距离去看李凭云,一直目视前方,坐得又端又累。 车轮突然从一个石头上碾过去,车厢向上腾空了一瞬,完成了一个大颠簸。 马车落下之际,一个重物砸向赵鸢肩头。 她梗着脖子朝自己肩头看去,只见李凭云的头颅靠在她削薄的肩上。 淡淡的月光流入车室,照得李凭云睡颜平静安宁。 赵鸢看了好一会儿,试图将他的容貌再看清一些。 可她猛然想起自己是个有婚约在身的女子,如此盯着其它男子看,有失妇德,于是立马转过头,紧紧闭上自己的眼睛。 她听到一阵轻微的鼾声,李凭云的呼吸似乎是一片羽毛,轻轻拂动着她的耳朵。 其实,赵鸢想,她不说,李凭云不说,不会有人知道马车里发生什么的,况且,她只是想要看看他而已,又不是做什么出格的事。 况且,他是她日后的顶头上司,她不得好好记住自己上司的样貌么? 对,看了就看了,看看而已,又不犯法。 从赵鸢的视角看过去,看不到李凭云脸上邋遢的胡渣,他高挺的眉弓和鼻梁占满她的视线,可在这样淡漠的脸上,却生了一排柔软纤长的睫毛,令他整个人看上去沉静温柔。 “你看着我,我睡不着。” 赵鸢肩膀忽然轻了,她想自己扰了李凭云的睡梦,忙道:“哦,那我不看...李大人,我没有!” 李凭云脑袋向一旁偏去,他打了个哈欠,在月光之下,他眼中盛着破碎的水光。 “六子,到下个县城找间客栈落脚。”李凭云道。 “得嘞,再走十里,就有客栈了,李大人,您再坚持一会儿哈,” “李大人,咱们不是在赶路么?”马车里,一个弱小的声音响起。 李凭云困倦地看了看赵鸢,“嗯,本来是在赶路,但现在本官决定先休息一夜。” 还能这样... “李大人...咱们赶一夜路,明天早晨就能抵达玉门关了,到时候您若是想休息,无人拦您...” “赵大人。”李凭云双臂抱在胸前,身体后仰,话语里有几分语重心长,“你横竖是改变不了我的心意,若我是你...” 他刻意停了下来,话音变得意味深长。 赵鸢追问:“若您是我会如何?” “若我是你,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就闭嘴了。” 这话说起来,有些不大中听。 好在赵鸢没有什么倔脾气,李凭云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她便闭嘴。她抿住双唇,瞪大双眼,表示从命。 除去进士、士人那些身份,赵鸢还有个最显而易见的身份:长安的贵族小姐。 她长了一张和苦难无缘的慈悲佛面,抿起嘴唇的时候,粉白面颊脸颊圆鼓鼓的,令人不由想起新生的猪崽子。 李凭云因这个想法而露出吝啬的笑容。 这是赵鸢第一次见他笑。 真是笑得莫名其妙。 她欲问李凭云为何要笑,想到自己正在闭嘴修行中,叹了口气,有骨气地转过头,背朝他。 戈壁滩上,一间二层楼高的客栈孤独伫立,六子把马车停在飘扬的酒旗下,进去询问了一圈,然后出来,“大人们,已经安排好了房间,你俩下来吧。” 赵鸢和李凭云一前一后下了马车,夜风如狼嚎,赵鸢不寒而栗。 在六子给李凭云递钥匙的时候,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六子打了个哈欠,“李大人,我去喂马了,你和赵大人赶紧去屋里吧,别浪费了春宵一刻。” 赵鸢慌乱道:“休要胡言乱语!” 李凭云低头看着她,笑容渐深,从冷清变得放荡不羁。 他手臂搭在赵鸢的腰上,“此处并无他人,你我无需避嫌。” 赵鸢被针扎一般,迅速从李凭云怀里弹开,“李大人,你你,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