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

女皇年纪上来，一日里打盹的时间比往常更多一些，上官婉儿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武则天闭目养神的画面。

她放轻了脚步，本来打算静悄悄过去不要打扰陛下，却不料被武则天开口叫住：“婉儿，你和谢瑶都说清楚了？”

上官婉儿脚步一顿，又快速来到女皇身边，轻轻跪坐在她的脚边：“是的，陛下，我已经和谢瑶言明厉害，她定然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

说完，上官婉儿就等着女皇的指示，但女皇只轻轻嗯了一声，就没有了下文。

上官婉儿也不急，就静静在她身边跪坐着，轻轻给女皇打扇。

好一会儿，女皇才以手撑着额角起身，一双眼睛看着上官婉儿：“你是谢瑶的好友，你以为，这件事情，谢瑶做得好吗？”

上官婉儿有些愣神，但很快反应过来，流畅回答：“谢瑶自幼便饱读诗书，谢家精心培养她长大，她的能力在京城的世家小姐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这个回答中规中矩，但武则天却轻笑起来：“谢家精心培养她，可不是为了她做女官，而是为了让她进宫做妃子，现如今她不能做皇帝的女人，而要去边境小城查看农政，你说，谢家那个老狐狸背地里，是不是气得在家摔东西？”

女皇这时候居然有些孩童的促狭，看得上官婉儿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陛下若是想玩，不如把谢七娘也封个女官，谢家老狐狸肯定更生气了。”

武则天哈哈大笑起来，抬手点了一下上官婉儿的额头，动作十分亲昵：“你呀，促狭鬼！”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忽而又停下来，盯着上官婉儿问：“你如今年岁正好，要不要嫁人？”

没有哪个女孩子不曾为情郎心动过，上官婉儿亦然。

但这样的年少心动，早早就从上官婉儿的生命里面离开，她很早就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当即就坚定道：“婉儿的一生都献给陛下，陛下若是需要婉儿嫁人，婉儿当然可以嫁人！”

上官婉儿神色紧绷，唇角紧抿着，看得武则天哈哈大笑起来：“你看看你，朕不过是问你一句，你倒紧张得似乎是朕要你去做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一般！好了好了，朕也帮你留意着，若是有什么好的，朕自然第一个给你，毕竟，朕可是亲眼看着你长大的。”

武则天对着上官婉儿，再一次露出了十分亲近的姿态，像极了小时候上官婉儿见过的样子，她也笑起来，满含信赖地伏在了武则天的膝上。

只要能够陪伴在陛下身边，亲眼看着陛下把这天下一步步治理成盛世的模样，哪怕是一辈子都不嫁人，她也愿意！

女皇登基后的一系列举动很快就引起了巨大的变化，她开放科举，哪怕是仍旧有很多门阀氏族的子弟参加，也依旧是选拔了一大批数量庞大的寒门子弟为官。而这些寒门子弟不似氏族公子，不对职位挑挑拣拣，也在经过了短暂的培训之后，以极快的速度被投入到了各个乡县的基层事业中。

这些寒门子弟本就出身贫寒，家境差的甚至连家人都要一起下地种田，他们对于田亩农桑的了解自然比氏族出身的官员要多得多。对于女皇的重农之策也更加用心地落实，恨不得帮助这些贫苦的百姓一夜之间种出万顷良田。

而百姓们除却最为朴素的感激之外，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毕竟，他们一年到头，面对的是咄咄逼人的小吏，和远远见不到一面，却能够决定他们将一整年的收获都交上去的“父母官”。许多人辛苦劳作一年，最后能够留下来的粮食，甚至还不够一家三口的口粮，不得已要卖儿鬻女，以获取活下去的希望。

而现在，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田埂间，瘦弱的汉子们一个个挥舞着自己的锄头，仿佛不知疲倦，大腹便便的妇人包着头巾，挎着小小的篮子过来，先开口叫站在田垄间的女子。

“谢小姐，您辛苦了。”

那妇人面上堆笑，但当谢瑶转过来时，看着那张美丽的面孔，她也不自在起来，伸手去扯了扯从家里翻出来最干净的那件花布衣裳：“谢小姐，站在这里多辛苦啊，您还是早点儿回去歇着吧。”

然而一看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谢瑶却再度拒绝，她似乎一点儿都没有被这炎炎烈日灼烧，那黑润润的眼眸看过来时，便透着一股子凉意，此时她微微笑了：“不碍事的，我在这里看看大家怎么辛苦劳作，回去也好交差，不至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听谢瑶这么一说，那妇人也了然又敬畏地点点头，附和道：“是呀，谢小姐，您可是京城里面来的人物，可了不得了！听说，您还能够见到陛下呢！若是，若是能够在陛下面前说道两句，我们的苦日子恐怕就要结束了！”

谢瑶便好似闲话一般，偏头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