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病和药(2 / 3)

讲服从,她更相信人要发挥主观能动性。她抱着许可儿去厂长家一坐就是一个下午,带个小马扎,散着头发抓着厂长老婆哭骂,把醋倒进敌敌畏的空瓶里带过去,摆出视死如归的模样。外公时隔十几年提到这一段还是颇有后怕,“这哪里是女人家,分明是母老虎。”  筠姐忍不住讲句公道话:“样子难看了点,但她也是为了这个家,那个时候那么多单位改掉,那么多人下岗,你们家又正好有事情,她不去闹,你们还要吃亏的呀。”  外公摇了摇头,“她哪里是为了我,明明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她们那一圈小姐妹当时就数她最有台型,嫁得最好,结果我爸这样,我也生了病,她觉得我们丢她的人,要自己挣出路!”  穿鞋的总怕打赤脚的。张冠华的视死如归让她拿到了一份还不错的工作,厂子关掉之后就负责收几个小区的水电费,工作不忙,收入倒也能撑起家来。老许身体好时出去给人画画图纸,身体差时在家逗逗女儿,倒也不是过不下去。可是张冠华是力争上游的。当然,这是筠姐自己的总结,男人眼里力争上游的女人多半是不安分过日子的。  外公说张冠华去收水电费不穿统一的制服,穿鸡心领的有蔷薇花的裙子,赤脚打一双米黄色的皮鞋,手腕点一点批发市场淘来的香水,在好小区收水电费兼摸路子。摸着摸着,路子摸到了,闲话也生了。张冠华去批发市场不仅淘淘自己的衣服小饰品,还买许多新奇玩意拿去小区卖给有点零花钱的富裕小孩子。外快渐渐比工资高了。她也把鸡心领的大花裙子换成了低圆领的雪纺衫,领口再搭配一根细细的金项链。直到有一天,老许听人家说,那个小区有个女的见到自己老公把一只翡翠镯子戴上张冠华的胳膊。  碎的不只是那只翡翠镯子,还有张冠华的饭碗。外公又敲一个咸鸭蛋,和筠姐说:“她就是不安分的,连带着女儿也跟着她不学好!”他有些怔怔地望着窗外,餐桌外是天鹅苑最好的高层景观,天空的云彷佛触手可及的柔软棉花。整扇的落地玻璃不作任何切割,地广天宽任由你舒展。不像自己单位分的老房子,客厅和饭厅只能挤在一处。无数次当张冠华边收拾碗筷边抱怨自己被老许拖累一生的时候,许可儿就坐在老房子窗户下那个老许父亲打的木头小板凳上,用粉红色的美工剪刀,剪一剪头发的分叉。  她是从哪个时刻开始下定决心用自己不逊于母亲年轻时的美貌兑换出远丰厚于母亲的未来的呢。  外公不知道,筠姐也不知道。外公只能告诉筠姐,开启这个兑换游戏的是李金明。  失了安稳工作和外快路子的张冠华有着不逊于美洲大蠊的旺盛生命力。她很快又在老家的一家饭店找到了工作。老家的体面饭店不多,有红木摆设和奥地利水晶大吊灯的豪华包间的体面饭店只此一家。老家那些上得了台面的人的迎来送往都在那里。张冠华吃得苦,讲得笑,上菜的时候知道讲红红火火鱼跃龙门,被人拉去喝酒也能由着一只只油腻的手在她服务员领班的旗袍制服的开叉口摩挲,不少来这里吃饭的老板都记住了张冠华。只是彼时的张冠华已经不是年轻时秾纤合度的“小麻雀”了,炒菜的油,老屋的霉和干活的汗深深浅浅地嵌在了她的每一道皱纹里。但她长的不止是皱纹,还有眼色和智慧,不然她不会在看到李金明之后就知道属于她和许可儿的春天要到了。  外公口中的李金明和筠姐在网上查到的别无二致。小学还没毕业便出来混社会的李金明靠做保健品发家致富了。筠姐在网上看到李金明的采访,矮小的他套在大大的宽肩西装里,很有大人物的派头。他讲自己家乡的人喜欢吃海鲜,吃腌货,吃的盐太多,所以身体普遍亚健康,他职业生涯的梦想起点就是给父老乡亲们更健康的身体,然后立刻推销起了九峰集团的特级有机蔬菜、吃了能预防癌症的花生油和能让孩子大脑百分之百开发的牛初乳。  “她搭上了那个李金明之后,最开始想自己发财,交了十万块就变成他们集团的高级销售经理,然后要去每周参加讲座和培训,帮他们宣传健康理念和健康产品,”吃饱喝足的外公脸上红润了不少,“然后要发展下线,你找的会员越多,提成就越多。”  “这不是传销吗?是违法的咯。”  “不是传销,”外公摆摆手,“是直销,专门去问过的。传销的话,政府肯定要管的呀,政府不管就说明不犯法。但那些保健品我也吃过,你说有用吗?肯定也是心理作用。”  筠姐听了一下午的故事,只觉得外公可悲又可怜,张冠华可叹也可气,“所以就是开洋外婆卖保健品介绍认识的?”  “可不是,保健品没卖出去,把我们女儿卖进去了”,讲到激动处,外公用手抚一抚胸口,“她最开始只是在饭店里见多那个老板几次,听说他离了婚,之前的女儿儿子都不好,就动歪心思了,觉得有钱年纪又大,大概寂寞又想要个健康小孩吧。加上做保健品发家,钱肯定有很多,但是门第也不算高,就想介绍给我们女儿。”  其实,外公一直怀疑张冠华是想把自己介绍出去,但可能知道自己老菜皮降不住,才介绍了嫩白菜许可儿,但他终归要一点面子,不好和筠姐全部讲出来的。  “哦哟,那大这么多呢,太太也肯的啊。”  “最开始也不肯啊,他做生意,又混官场,混到什么委员当当,派头面子都有了。可儿年纪轻,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