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跟别人倾诉心事,也无法对别人的心事产生共鸣。
“AI判定我是一个潜在危险分子,事实上,我跟大多数人都没什么不同。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我没有共情的能力。”
“江涟,”她说,声音很轻,“这其实是一种残缺。”
江涟没有说话。
她手上心脏搏动的速度却慢了下来,只是幅度仍然很大。
“我感受不到诗歌或音乐有多么美妙,也感受不到画作里的感情,我天生被剥夺了艺术创作的能力,只能从事绝对理性的工作。”
“有一个说法是,现在反社会人格者越来越多,是因为公司需要他们去执行一些残忍的任务。”
“这完全是公司做得出来的事情,我却一点也不愤怒。”她自嘲地说,“卢泽厚对我诉说公司的暴行时,我也没有任何感触,只想从他的口中套出有用的信息,然后离开。”
周姣的声音有些模糊:“江涟,你的心是热的,我的心却不一定是。同样的,你不一定是怪物,我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异类。”
可能因为是第一次吐露心声,她的神情难得显出几分羞赧。
“算了,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我只是想起来,好像还没跟你说过几句真话……你估计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江涟其实听懂了。
这也是原本的江涟一直在调查的事情——基因改造的手术已经相当普遍,为什么他还是遗传了低活性MAOA基因。
周姣提到的那种说法,有极大概率是正确的。
公司需要反社会人格者为他们效力,因为培养一个正常人成为冷血无情的特工的成本太高了。
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士兵,也不可能做到杀人时完全没有负罪感。
周姣却比经过严苛训练的士兵,还要冷静,还要利落,能盯着另一个人的眼睛,面不改色扣下扳机。⑴
这不是天赋,而是一种人造的残缺。
公司拿走了她共情的能力,又让她的父母在爆炸中身亡。
于是,她甚至无法为自己经历的一切,感到……愤怒和难过。
她能用轻松的口吻把这些事说出来,江涟却无法轻松地看待。
他眼中翻涌着极其可怖的戾气,只想杀人。
她认为自己是异类,那就将把她变成异类的世界毁灭。
当全世界只剩下她和他两个人,她自然会成为最正常的人类。
周姣不知道江涟的想法,她低着头,在琢磨怎么把这颗滚烫的真心还回去。
……直接塞回去可以吗?
还是说,要念个咒语什么的?
就在这时,她收到了一条的消息:
“抬头看。”
周姣眉梢一跳,抬头望去,只见外面的城市完全变了样。
这本是一座由冷硬的钢铁、深蓝的玻璃、鲜艳的霓虹灯,以及无数令人目眩的全息广告组成的未来之城,现在却变得分崩离析,如同沉没于幽深海底一般,泛着浑浊而晦暗的色泽。
冰冷而黏滑的触足,仿佛某种巨型海藻死死黏缠在高楼大厦上,不少建筑已爬满衅纹,隐隐有倾塌之势。
天际线传来诡异的轰鸣,既像是远雷殷殷,又像是某种令人内脏紧缩的低频音波。
云层呈古怪的紫黑色,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个天体般庞然恐怖的暗影,正在缓缓降临。
那种悚然的压迫感令人寒毛倒竖,倒吸一口凉气。
周姣:“……”
江涟在搞什么鬼?
她忍不住嘴角抽搐地问道:“你在干吗?”
江涟看着她,眼中看不出一丝骇人的情绪,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底发瘆:“我想好怎么补偿你了,我想为你创造一个新世界。”
“一个不会视你为异类,不会伤害你,更不会打搅我们的新世界。”
其实,不会打搅他和周姣这个原因,应该排在第一。
但他与“江涟”融合以后,学会了一点点人情世故和语言的艺术,将其藏在了最末端。
这样一来,周姣应该会很感动,然后给他一个深吻。
想到这里,江涟喉咙发干,突起的喉结重重起伏了一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周姣的嘴唇,以便她吻上来时,他能以最快速度攫住她濡湿的舌。
周姣却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吻上来。
她使劲揉了揉抽动的眉心:“……如果我说,我不喜欢这个补偿的方式呢?”
江涟眉头微皱:“为什么?你并不喜欢这个世界,在这里过得也不开心。”
他眯了眯眼睛,带着一点非人类特有的纯粹和狡诈,继续运用语言的艺术劝说道:“我会为你创造一个更适合你的世界,在那个世界,你不会有任何负担,也不用认为自己是一个残缺的人。”
江涟垂下头,湿冷的呼吸轻轻渗入她的鼻息。他描述的新世界是如此美好,他不信她这都不奖励他一个吻。
下一刻,他的脖颈被勾住了。
江涟的视线在周姣的唇上缓慢移动,带着一丝捕食者即将得逞的得意,以及对“奖励”的蠢蠢欲动。
啪——
周姣却给了他脑袋一巴掌,然后啪叽一声,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