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 20(1 / 3)

冬季昼短夜长,不到七点钟,天色便黑了下去。

一盏盏霓虹灯闪现在夜空中,如同五颜六色的热带鱼群。

周姣在忽明忽灭的彩灯中抬起手,搂住江涟的脖颈,狡黠地朝他眨了眨眼睫毛。

江涟神情僵冷,像没有听见她的问话一般,半晌都没有说话。

周姣看了一眼地上的匕首,眼中不乏遗憾。

她知道,匕首并不能伤害到他。

哪怕他主动打开身体,将心脏送到她的刀刃上,最终结果也是刀刃被腐蚀成一滩黏物质。

他就是这么强大。

高等生命,绝不仅是寿命长、力量大,他身上许多部位都超出了人类对微观世界的认知。

所谓“神”,有时候可能只是另一个维度的生命。

在这之前,她就明白,他对人类的蔑视,并非来自情感层面,而是基于亘古不变的自然法则。

换句话说,就像人类和蚂蚁的关系。

你可以对别人说,你并不轻视蚂蚁,但你真的会在意一只蚂蚁的一生吗?

你真的会用蚂蚁的思维模式,去思考和揣测一只蚂蚁的行为吗?

除了研究蚂蚁的昆虫学家,真的会有普通人做到这一步吗?

更何况,即便是昆虫学家,也不会在意一只蚂蚁的死活——相较于个体,昆虫学家们更关心某一物种或族群的存亡,个体的生死他们反倒不会加以干涉。

江涟对她的关注,却逐渐突破了自然法则的限制。

周姣记得非常清楚,哪怕一开始,他对她抱有不正常的渴欲,他的眼中也没有她。

——他会带着魔怔一般的贪婪和痴迷,嗅闻她的气味,嘬-吮她的唾液,却看不到她。

这很正常,你吃饭的时候,也不会去观察每一粒米是否饱满,是否圆润。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眼睛就黏在了她的身上,再也撕不下来。

也许是她从他的寄生下死里逃生。

也许是好几次她都摆脱了他突如其来的杀意。

又也许是她离开了他三天,他出现了某种难以自控的戒断反应。

有时候,产生戒断反应,不一定需要成瘾性质的药物,习惯了某个人的存在,再失去那个人,同样会产生类似戒断的反应。

周姣不确定这种戒断反应能在江涟的身上持续多久,也不确定他是否有喜欢的情感,但她可以混淆两者的概念。

夜晚的屿城比白天任何一刻都要明亮,如同一个被彩灯照彻的玻璃工艺品。

霓虹灯在街上的水洼里闪烁不定。

周姣仰头望着江涟,脸上的笑意从未如此甜美而娇媚。

她仿佛看到绳子正在野兽的脖颈上一点一点地收紧。

像是意识到危机,野兽用冷血可怖的眼光逼视着她,剧烈挣扎起来,似乎下一秒钟就会猛扑向她。

可最终,野兽还是停止挣扎,任由绳子紧缚在喉咙上。

其实到这一步,她就该停下了。

她应该牢记,江涟是危险、未知、不可控的。

明明之前她一直记得这点,也不想跟他发展出多余的、古怪的关系。

可她一想到,可以进一步勒紧他脖颈上的绳子,心绪就躁动起来,所有顾虑都抛至脑后。

她微笑着,定定地望着江涟,毫不掩饰眼中的恶意。

——你为什么那么在意我?

——我对你来说,难道不是渺小的蝼蚁吗?

为什么要迫切地保护一只蝼蚁呢?

见江涟始终不答话,她又轻声问了一遍:

“江涟,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江涟的神色更加僵冷。

他原本第一反应是,“喜欢”是什么?他为什么会“喜欢”上她?

但很快,“江涟”的常识系统就做出了回答:喜欢是爱情的一种,爱情则是受社会因素影响的生理、心理和主观情感结合的复杂现象⑴。

在生物学上,喜欢这类情感更像是一种化学反应,由不同的激素和神经递质所驱动,主要是肾上腺素、多巴胺和五羟色胺⑵。

近些年,不少研究都表明,芯片可以通过调节神经元电活动,使人脑模拟出类似爱情的情感。

不过,除了激素和神经递质,人与人之间是否能产生爱情,还得看具体的社会语境,故而这一理论一直存在争议。

江涟看着周姣,冷冷地扯了一下唇角,似乎想笑。

他自诞生起,就没有见过同类。

人类建立的社会学理论和进化论学说,在他的身上全不适用。

若不是他被迫降临到了人类的维度,人类甚至无法观测到他的存在。

因为不死不灭,他曾被当作神明供奉起来,不少教派应运而生,但只要有人试图理解他的存在,就会陷入异乎寻常的恐慌、谵妄和癫狂之中。

就像蚂蚁无法理解人类的存在一般。

一列蚂蚁才能搬动一枚小小的糖块,人类却只需一根手指就能将其碾碎。

假如蚂蚁知道人类的存在的话,是否会觉得一切都毫无意义,活着就是一个笑话?

他于人类,正如人类于蚂蚁。

这种情况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