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夜里，韩都子起夜如厕。

回屋里的时候，下意识摸了摸床榻。

他的掌心抓到软滑的绸袖，知沈赤还在屋里，嘿嘿两声笑，满意地睡到一旁的软榻上。

一眨眼工夫，那一件本该搭拢在床围子上的衣袍落了地，发出咯噔一声响动。

韩都子睡梦中惊坐起！

“沈赤？！你是不是溜了？！”

无人回应。

韩都子脸黑了大半边，他就知道，这位老友哪里这么老实，晚间肯好好待在屋里。

小雪师侄，危矣。

但，和韩都子想象的不同，施雪并不觉得大黑蛇从房间角落里游出来有什么不对。

她甚至很想念小伙伴，一看到蛇蛇就扑上去紧紧抱住：“小黑你怎么睡了这样久？我等你一天啦！”

她上床，整理好了软绵绵的新被褥，热情地拍一拍一侧的床榻：“来啊，一起睡啊。”

蛇蛇原本还想假装一回腼腆，但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施雪已经抓住他冰凉凉的尾巴尖尖，牵蛇蛇上了床。

施雪很害怕寂寞，从前身穿入修仙大陆，一到夜里，天就昏黑。四面八方传来各式各样野兽的凄厉叫声，她会找洞穴躲起来，抱着那一堆捡到的野果，瑟瑟发抖。

好在她后来一睡醒就四处翻找石头，终于寻到了几块能折射日光的晶石，能够点燃火堆。

时值深秋，是果实成熟的季节，又有枯叶晶石燃出的篝火，施雪夜里的恐惧感少了很多，山林里的精怪怕火，轻易也不敢骚扰她。

施雪想到这些过去的事，一阵侵肌透骨的寒意涌上肩头。她不免闭眼瑟缩一会儿，再度紧紧抱住了小黑。

有好朋友陪伴，她终于不再怕黑了。

施雪又一次做梦了。

只是这次，她不能随意走动，她的意识涣散，看到了一些画面。

她的梦境出现了师父，漂亮的仙君端坐于竹林间闭目养神，而她小心翼翼端起石桌上的一碟桂花糕，试探问师父，他还吃不吃。

师父有点错愕，眉眼依旧冷淡，但他很纵容地说了句“你吃吧”。

小姑娘欢喜地笑了，明明饥肠辘辘，却没有在外人面前失了颜面，大快朵颐，她小口咬着桂花糕，模样十分乖巧。

梦境太真实了，看到这些画面的施雪微微怔忪，不明就里。

是假的吗？还是从前真实发生过这事儿？

昏了头吧。

也是这时，所有的记忆支离破碎。

施雪被打入了混沌的黑色境界中，忽然，一道声音霸道地传入她的识海——“你今生还有一次机会。”

施雪下意识问出声：“什么意思？你是谁？”

无论她如何发问，也没人再回答施雪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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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王墓比试开始那日。

玄天殇谷底，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二十年一次的盛况，不止是南明仙山的三宗门仙师来了，就连八大世家也派出了学院里的仙师观瞻比试，提前相看一下有没有筋骨颇具天赋异禀的弟子，也好提前招入门下。

八大世家分八个学院，各擅一器，彼此师门间也就是维持面子情，私底下的关系也很水深火热的紧张。

鞠雪宗和春山宗最擅人情往来，仙师们早早把自家精英弟子提溜出来，给八大世家的老师们捏一捏骨相。

其中，自然也包括柳玲珑。

柳玲珑为今日盛装出席，特地去仙霞阁订了绮丽的衣布，还把本命长剑换了新镶的火宝石，悉心妆点了一番。

这样明艳的女孩儿，自然是场上的焦点，便是觉得柳玲珑根骨平平无奇的老师也要多问一句：“那女弟子是哪个宗门的？”

收回去充当门面也不错，还能在招生时，用柳玲珑的骨相吸引天赋异禀的男剑修弟子投入门下。

然而，柳玲珑还没享受多久万众瞩目的时刻，一阵扶摇万里的飓风袭来，连她的花钗都吹歪了。

风暴忽然降临谷底，各个宗门的仙师们都警惕应对。妖邪闹事不罕见，保不准今日就有邪魔降世。

甚至有人已捏诀运气，祭出长剑，擎等着斩妖除魔。

然而，一刻钟后，什么妖气氤氲的袭击都没有发生。

黄沙漫天的远处，一只浑身黑褐肌理的巨龙扬翅旋来。原本浓密的云层都被那股子风势带动，混淆成更深的乌云。

凶龙卷入迅雷烈风，破空而出，势不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