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不得。 高檀面色一僵,心中却想,正是因为顾远年少心性,天真无邪,才会用语大胆,因为他不解其中真意,说出诸如‘一见公子,惊为天人,玉树焚风’一类的话,倒也不足为奇了。 他假咳一声,只得面露为难,低声道:“我也不知其意。” 没用。 顾淼转回了眼,先压下心中疑惑,目光继续扫视过天方苑大厅。 来往的看客不少,顾淼朝身侧的青年颔首,他便摸出几颗碎银,对迎上前来的仆从道:“在楼上寻一处僻静地方,先用膳,再做打算。” 仆从满脸堆笑地引了他们上楼。 顾淼顺着楼梯往上走,留心看了看天方苑的进出入口,大厅正对是四扇大敞的门扉,是正门,楼梯后方搭了戏台,料想,戏台后,应该还有一处出路。 她抬头看了看横梁之上,天顶开了两道小窗。 天华苑足有三层,每一层的廊道亦是宽敞。 这里真要藏人,确也不是难事。 众人坐定,桌上摆了好酒好菜。 根据探子的线报,天方苑里的贵客就住在三楼,甲字四号房。 斜对着他们的房间。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酒过三巡,顾淼身畔的青年摇摇晃晃地起了身,朝屋外走去,顾淼随他走出房门,作势要去扶他,却被他抬手躲开。 他口中念道:“我要如厕。”一面说,一面跌跌撞撞地沿着廊道走去。 走了没几步,天方苑的仆从急急追上前来:“哎哟,我的爷,这是要去哪里?小的扶你去,这楼上还有许多贵客,爷,声音小点,可别惊动了旁的贵客。” 青年是个武人,按理说,一个寻常仆从根本拉不住他,可是那来拉将他的仆从,有股怪力,也是个练家子。 两人拉拉扯扯之间,脚步未停,顾淼跟在他们身后,见到甲字四号房时,她便从后而上,重重一拍仆从的后背,嘴里压低声,嚷嚷道:“别推推搡搡了,快引我贤兄前去如厕。” 青年趁机脚下一歪,扯着仆从朝一旁的木门撞去。 两人不及收势,甲字四号木匾下的两扇雕花木门被骤然撞开,发出“砰”一声大响。 扑来吹来一阵寒风,顾淼不禁抖了一抖。 此时尚是冬日,屋中都点了炭盆,可是甲字四号房的炭盆,不知何时,早已熄灭了。 整个房间当真寒如冬日。 顾淼皱起了眉头。 身后的脚步声接踵而至。 她扭头一看,高檀和其余几人也跟了三来。 几个天方苑仆从一拥而上,为首的老鸨大惊失色道:“夭寿啊,你们在做什么,打扰了贵客歇息啊,诸位爷,都怪小厮们不懂事,胡乱指路。” 顾淼迈步朝前,一步跨进了房间。 房中阴冷,她不信,高橫能在这里住了两日。 老鸨伸手要来拉她:“这位爷,快快出来,此房中还有贵客在。” 顾淼转头,视线越过房中的竹雕屏风,一缕若有似无的淡香隐隐飘来。 她心头一坠,扭头对那老鸨说:“你的贵客是何人?” 老鸨干笑一声,正要说话,却见眼前的人不管不顾地要往屏风后走去。 “这位爷,你等等,开门做生意,你再如此为难我们,老身好言好语相劝不行,便只能请你们出去了。扰了贵客,谁也担待不起啊。” 老鸨身后的两个仆从箭步上前,却被高檀一挡,顾淼的身影转到了屏风之后。 木榻之上,锦被之下,隆起个人形。 淡淡的香味伴随腐臭飘来。 她的心跳骤然加快,朝前两步,抬手掀开了水红色的锦被。 腐臭混着冷香扑面而来。 榻上躺了个人,躺了个死人。 面目青白,四肢僵硬。 正是高橫。 “啊啊啊!”老鸨旋即追来,一见此状,立刻惊声尖叫,扑通一声坐在地上,颤抖着嘴唇道:“死人了,死人了,怎么办,要,要报官么……” 话音落下,无人应答。 众人心知肚明,花州报官无门。 花州无官。 顾闯与高恭,一北一南,各据一方,花州夹在中间,倒成了个名义上的无管之地。 高橫死在了这里,十分棘手。 顾淼又看了一眼他的脸孔,确是高橫,但是他死了大概有一些时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