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靠李婶卖绣品给人家浆洗衣裳过日子,李征上学堂的费用还是谭钧给免了的。 到李征家时,不巧他去湖边挑水,只有李婶在家。李家三间土房,陶灯里的一根灯芯随风摇曳,一不小心就要灭了似的,墙上已被油烟熏黑,印的光圈都没了影子。 李婶五十岁妇人模样,皮肤晒得发黑,褶子一道一道的,身上衣服虽有补丁,却洗得很干净。一双手遍是老茧和皲裂,年岁相差不大,高珊的那双手却是白莹如玉、十指纤纤。 “大婶,这几日李征读书很辛苦,我爹让我给他炖了点鸡汤。”谭若小心翼翼地说道。 李婶看了看热腾腾的鸡汤,本来沉着的面庞稍霁,嘴角微微扯起几丝笑意,“替我向夫子道谢,等会带点鸡蛋回去。” 看了看她头上金灿灿的簪子,虽与高珊纷繁复杂的头面不好比,但看款式也是苏州城时兴的,份量也是沉甸甸的。李婶沉下脸色,端正道:“阿若,大婶看着你长大,你一直是个好孩子,马上就要考试,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这时候可不能让他分心。” 谭若双手交叠紧捏手指,嗫嚅着点了点头。 “姑娘家到了年龄找个好婆家,也就功德圆满了。可小伙子们是要传承门楣的,一来现在是关键时候,你们从小一起长大,这种时候要帮着收收心,二来若是中举,那以后最少也是一县之令,百姓父母官,得身先垂范,凡事要知礼才行!” 见她低头受教,李婶心里稍稍舒坦点,又教导几句,便打发了她出来。 走到半路,还没到小树林,就听到后面一声叫唤“阿若”,回头一看,李征正急冲冲地跑过来,赶上与她同行。 路径很小,他让她走在中间,自己往路边挤着走,不时踩上野草野花。 他身材颀长瘦削,面容俊秀,身着一件青色长袍,洗得发白,却干净整洁。 “你怎么不等我回来,这天黑你也敢一人走路!”他边走边说。 “没事,鸡汤你趁热喝了吗?凉了再热不好喝。” “不急,等会一样。” 谭若问他乡试准备得怎样,李征面露微笑,双目炯炯,“我学了这么久,总算有所小成,夫子说乡试应该有希望,只是会试相隔太近,难度不小。” 乡试五月在金陵举行,会试则在来年春天的上京,一般都是三年一次。 “那你为何不等到下次会试,这乡试和会试只相差一年不到,时间太赶了。”谭若微微蹙眉道。 “下一次就要三年后,再说这次情况特殊,这次除了会试还要加开恩科才选,等于是两次机会。”李征解释其中缘由。 “只是这样太辛苦,你比上次又瘦了……” “没事,我一定要考上。”李征紧紧捏住她的手,坚定道:“今冬明春上京会很热闹,天下才子都会云集京师,阿若,我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鸣惊动天下人,“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似乎看到上京才朋满座,天上人间,他眼神炽热,语气急切。 慢慢走过小树林,离谭家越来越近,李征拉住她的手停住脚步,他从怀中拿出一根蔷薇银簪,蔷薇花刻得粗糙,不过寥寥几笔,借着人家窗户透出的微弱灯光,把簪子别进谭若头发,看到她耳朵边有几缕乱发,还顺手把它夹到耳后。 谭若一怔,手探上去,轻抚银簪,“你哪有钱买这?是不是又帮人家抄书,你不要眼睛啦!” “阿若,我知道这根银簪配不上你,打磨得粗糙,雕工也差,连朵牡丹都不会雕,等我以后有钱了再给你买金簪玉簪。”他一双黑眸看着她。 谭若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扬起,“谁说配不上的,我就喜欢蔷薇。” “我今日听夫子说,你们不久后要去临安大半年,等回来已是秋冬,我若是乡试能中,秋季就要赶往京城,准备会试和才选,若是碰不上你,大概要一年都见不到面了。”想到两人即将分别这么久,李征轻叹一口气,眉头微皱,面露惆怅之色。 原来母亲吩咐该吃的吃,该送的送是这意思。心像被什么拽住一般,她突然伸手去抱他,把头深深埋进他的胸膛,听着他“咚咚”的心跳声,闻着衣服上散发出皂角的味道。想到即将到来的别离,喉咙一阵发紧,一股说不出的难过像潮水般涌了上来。 “阿若,你等我。”他轻轻拍拍摩挲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