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陆瑶珂看到天快黑了,便吩咐青竹把灯点上。 青竹刚从外面进来,点上灯后道:“姑娘,今天是腊月二十六,我刚刚从厨房回来,方才瞧见一块上好的腿肉,后头正在做呢,约莫着是爷回来了。” 回来了? 陆瑶珂搁下手中的笔,看了一眼练了一半的字,朝青竹道:“去把我今早做的梅花糕装起来,我去前院看看。” 青竹行事利索,话却不多,今日说的话比以往加在一起都多,想来是过节想家里了。 陆瑶珂拿着食盒跨出门槛,转头又对青竹说:“我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眼瞧着要过年了,你不如家去歇几日,等过了十五再回来。” 陆瑶珂说这话也是带着私心的,有一个人一直跟在她旁边,她总归不好行事。 青竹起先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这么长时间,我放心不下姑娘。” 陆瑶珂笑道:“不若等你什么时候想回了,提前跟我说一声,你回去歇一两天,工钱我不扣你的。” 这次青竹应了,陆瑶珂心下有了定数,再怎么着,她除夕也是要回去的。 这房子是一个小小的二进院,陆瑶珂住在最里头,到外头的书房也并不远。 她走出月洞门,外面的院子要大一些,有正房、书房、两处厢房,但日头却不如她那里,先前她一个人在时,大致熟悉了下这里的地形。 前院当中还辟了一条小溪,溪水结了冰,旁边的亭子上也挂了冰凌。 陆瑶珂走过亭子,转个弯便到了书房门口。 书房里隐约传出争吵声。 陆瑶珂放轻了脚步,她不知这院子里除了她和齐荀还住了别人。 下一刻她便知道了那人是谁。 “我敬你是兄长,凡事都向您看齐,不管是在同窗还是老师提起您,我虽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是以您为荣光的,但现在兄长的所作所为,当真是令我太失望了!” 齐朔性子温和儒雅,待齐荀又敬重至极,能说出这样的话定然是怒到极点了。 陆瑶珂踌躇不前,正想转身离开,却听屋里传来一道响亮的巴掌声。 她心里一惊,齐荀虽一向严厉,却从来舍不得打他这个弟弟。 齐荀的声音像是按耐着巨大的怒意:“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我就要管!你就是打我我也要管!”齐朔十分倔强,“我不管,她若又弃了你,你又要变成什么样子?连我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事,你怎么会不明白?如果她真的对你有意,先前就不会抛下你去了侯府,连一封信都没给你留,你以为人家把你当什么?现在在侯府过得不好了,你又巴巴把人家接回来。怎么说也是侯府姨娘,但凡知些廉耻的,都不能在这儿住得这么安稳——” “闭嘴!” 没等齐朔说完,齐荀便开口制止,随后是一道茶盏碎裂的声音。 陆瑶珂怔怔站在门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住了一般。 “滚出去。”齐荀压着怒气的声音微微颤抖,“现在就滚。” 屋内没了声音,随后从屋里走出一道身影。 陆瑶珂僵在原地,她想躲起来,脚下却动弹不得。 齐朔捂着额头,血顺着指间流了出来,他看到陆瑶珂后愣了一瞬,很快挪开视线离开了。 齐朔没有说错,但凡是个有羞耻心的,怎么会在这里住了这么久。 陆瑶珂低头看着鞋尖,攥着食盒把手的骨节渐渐发白。 酸涩和巨大的羞耻席卷了她的心底,一瞬间激起惊涛骇浪,她是看着齐朔长大的,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对她应当是厌恶极了。 被齐朔厌恶,就像被曾经的齐荀瞧不起一样。过去她尚可用嚣张的姿态掩饰,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被人赤.裸.裸摊开,那人还是她曾经视作亲弟弟的人。 齐荀又会怎么对她?如果知道了她靠近他的目的。 陆瑶珂深吸一口气,用力掐了掐手心。 为了祺儿,哪怕她命都没了又如何。 庞庆站在亭子后,看到不远处的那道身影进了书房。 他是同意朔少爷的话的,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没资格规劝主子,但朔少爷可以。 可不知道为什么,方才他看着陆姨娘的背影,却莫名觉得她很可怜。 说少也不知道陆姨娘在侯府的经历,但说的确实也不错,然而他看到陆姨娘那道纤瘦的身影,心里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味。 他也有个女儿,如果知道自己的女儿遭了这么多罪,他定然会疼得心都要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