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榆木窗扇被层层折叠,露出大而方正的窗口,前院种的大多是冬季常绿的灌木,是以窗外视野翠绿如春,偶有几只腊梅伸展枝丫。陆瑶珂隐匿在浓密翠绿的竹林旁,竹叶被风微微吹动,葳蕤之中,她透过树影,紧紧盯着那人的身姿。 堂中,齐荀单手负在身后,白玉般无瑕的手指缓缓敲击着桌案,口中念念有词道:“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 陆瑶珂心有余悸地抿了抿已经干裂的唇瓣,她方才虽然没有仔细看,但却是看到了齐荀脸上的神情的,一如既往地冷淡。 也许一切都是她想多了罢。齐荀本也是二十六年的探花,被请来知新斋暂时授课也没什么稀奇的。况且他方才对她也是一副不相识的样子,她又何必庸人自扰? 思及此,陆瑶珂稍稍放下心来。 “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①......”堂内孩童朗读声整齐悠扬,落入陆瑶珂耳中,却让她猛然一怔。 今日的课题分明是孔圣人的《论语》,连他手中的书卷都是《论语》,怎么会念到乐府诗...... 陆瑶珂心下狐疑,反应过来后脸上却蹭地红了。原来他早已察觉到自己在偷看他,甚至用年少规劝她用功读书的词来嘲讽她,当下只觉脸上烫得像在被烈火炙烤,难堪极了,怔了片刻后匆匆离开了竹林。 齐荀收回敲在桌案上的指尖,淡淡握紧书卷,余光瞥到树影之下淡紫色的百褶裙摆已然消失,复又念了一句:“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 陆瑶珂慌不择路地走到了后院,心里想着方才的事情,也就没瞧见前头走来的林表姑。玉霜这会儿也惊魂未定,跟在主子身后没看见来人。 林表姑一身青灰色长衫,见迎面走来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子,心下便猜出了她的身份,不由得挺直了背,头也抬高了几分。 “见了人也不知行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小门小户的娘子。” 陆瑶珂一愣,这才注意到来人。林表姑穿着简单,头上只挽了个小髻,脸上干干净净的,未施粉黛,只是脸上那副趾高气昂的神情,却和她的穿戴不太相符。 “林先生。”陆瑶珂垂眸行礼。论辈分来说,她该喊林表姑一声姐姐,但府里人都喊她表姑,她也不敢私自僭越,以免有拉近关系之嫌。像她这样清高的人,应该不喜如此。 林表姑果然心里妥帖不少,小巧的鼻子中冷哼了一声。 这时眼前的人起了身,她才看清这人的长相,不由得怔了一怔。她素来觉得自己已是很白了,可对面那人的白却像冰一样透澈,许是那双眸子的缘故,才衬得她肌肤越发雪白。肤白貌美,身量苗条,衣着装饰却和她一般简单不夸张,整个人透露着一股淡淡的清冷。 林表姑原先也见过美人,但比她美的没她这样有气质,比她有气质的却不如她长得标致。如今看到这样的陆瑶珂,脸色不由得就暗了几分,抱着书卷匆匆离开了。 陆瑶珂皱了皱眉,她原先从未见过这位表姑,表姑应当也从未见过她。 她和侯爷被关在倚翠院,府里很少有人知道其中细节,都只当是她自愿陪侯爷在倚翠院养病,侯爷瘫痪在塌一事除了府里的主子也几乎没别的人知晓。 她被锁在倚翠院不得面见任何外人,和林表姑不过这次一面之缘,方才的言行也并没有什么不妥,怎么就惹得这位林表姑不喜? 没再多想,陆瑶珂打起精神回想了一遍李管事说的事项,确认知新斋每个月的采办、解决哥姐儿们的突发事件、安排先生们的吃穿用度......事情不多,却也琐碎,总归要将知新斋打理得井井有条,并不是一件易事。 眼下倒是没什么事了,她也得以松口气。 * 当晚下了很大的雪,陆瑶珂揣着手炉倚在塌上,多年的监.禁已经让她习惯了冷,屋里的暖炉也向来生得很晚。 玉霜朝屋里的其他丫鬟使了个眼色,屋里便只剩下她们二人,这才上前压低声音道:“都退下了。” 陆瑶珂点了点头,问道:“书房那处窗扇可封好了?” “封好了的,也按照您的吩咐放了捕兽夹在窗下的桌案上。”玉霜说着拿起狐绒的毯子半盖在陆瑶珂身上,又道,“主子,不若我出去寻几个粗使婆子,若是那人还来就用麻袋把他装起来,狠狠揍上一顿!” 心里生出些暖意,这些年玉霜一直陪在她身边,也待她像亲妹妹一般照顾。 “不必了,这事不宜闹得太大。”陆瑶珂敛下眸子,日后连书房她都不愿再单独去了,方才在玉霜的陪伴下才将侯爷的信物转移了,这几日还是避开那里吧。 但玉霜这话却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