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捋清了柳如霜的过往和动机,温枕雪却没有多高兴。 原因无他,她出不去。 这个地方清净安宁,可惜外面情况不明,实在不是享受的好时候。 碎片漫卷涌动,一个眼熟的身影从她面前飘过,温枕雪微微一愣,下意识伸手。 她又入梦了。 - 男孩有一双黑亮澄澈的眼睛,脸蛋瘦削,因为太过瘦弱,那身粗布短打并不合身,应该是更大的衣裳改制的。 “这孩子,也太瘦了,哪有九岁的样子……” 不虞的女声从头顶响起,海棠红撒花裙摆映入眼帘,保养得宜的玉手捏捏男孩的肩膀,“白眉不给你吃饭么?” 沉默寡言的男孩破天荒有了反应,抬起头,黝黑的眼眸如一泓平湖,毫无涟漪。 “师父给我吃饭了,”他的声音生涩低哑,仿佛许久没有开口说过话,“我们没钱,吃不饱……” “随便吧。”美妇人不耐烦地扬扬手,偏头嘱咐下人,“给他的房间收拾出来没有?带他过去,顺便备点吃食,这小孩瘦得吓人……” 锦袍玉带的男孩站在远处,美妇转头看到他,朝他招招手,“不晦,过来。” 锦袍男孩年纪小小,已有了大人的模样,走过来的步伐沉着稳健。 “娘亲,何事?” “这是你白眉伯伯的徒弟,叫……叫江什么……” “江蘅。” “哦,对,江蘅,”美妇敷衍地介绍,“这是不晦,你们年纪相近,以后有事不方便跟我说,就找不晦……不晦,照顾好弟弟,听到没有?” 锦袍男孩好奇地打量着他,礼貌问好,而后转向自己的母亲,“娘亲,他看起来很乖,白眉伯伯为什么不要他了?” “什么要不要,那叫托付,你白眉伯伯与你云游在外的大伯交情甚笃,所以把徒弟放在我们这里养几年,过个三年五载,你跟江蘅一起长大,他也就回来了……” 明山玉还没答话,江蘅霍然抬头,因为单薄而显得褶皱锋利的眼皮全折起来,黑睫下的瞳仁满是震惊。 “什么三年五载?我师父说就住一个月。” 美妇一愣,“他没告诉你?” “您一定是弄错了,他就是把我送来蹭吃蹭喝,我们很穷,没有钱,他就把我送来蹭点东西……”男孩的目光落在美妇神情上,意识到什么,愈发惊慌起来,语无伦次地道:“他还准备了布袋子,让我偷偷藏一些糕点,最好是馕饼,好保存,够我们吃很久……你看……” 他慌张地取下那个随身的扁扁的小包袱,打开来,是两套崭新的衣裳。 “……” 美妇皱起眉,低声喃喃:“好你个白眉,自己不敢说,把收尾的烂摊子丢给我们明家……” 江蘅原地愣了片刻,忽然拔腿就跑。 他跑下石阶,跑向山门。 “哎!拦着他!江什么……那小孩,别跑摔了!你们是死的啊,追上去啊!” 骄阳似火,枝头碎金,男孩跑过树下,撩起一阵凉爽的风,一抹白色裙摆轻轻扬起,好似被触碰到了一样。 温枕雪站在树下,看着他从自己身体里撞过去。 她置身梦中,又游离梦中,能看到每个人的悲欢离合,却不可触碰,像个无意闯入别人家中的过路人。 她认出了这个小孩,但奇怪的是,江蘅明明走了,怎么还会被巫阳万象拖入梦中? 没跑过?被暗算?或者,江蘅从前进过巫阳万象? 又或者…… 他回来了? 江蘅的梦很特别,至少跟温枕雪印象中的梦不一样,跟柳如霜的梦也不一样。 大多数人做梦是碎片式的。记忆有偏颇,情感有倾向,人不可能流水账一样记得生命中每一件琐事,只有足够深刻的事情才会以梦境的形式呈现出来。 比方柳如霜,从初遇扶后泽开始都算美梦,美梦绵长,其中有大量真实的细节;扶后泽死后是噩梦,成为困住她的囚牢;而关于她努力想复活扶后泽的那六十年,宛如行尸走肉,被一缕希望吊了半生,应该介于两者之间,全是散落的碎片。温枕雪想知道真相,在本源海中找了好久才拼凑出全貌。 而遇到扶后泽之前的事,柳如霜完全没梦到过。 江蘅不一样,江蘅的梦,从这里开始就是完整的。 青霄剑派,訾霍山。 这个年纪的男孩长得很快,像拔节的青竹,刚做好的弟子服没两个月又不合身了。 <
托付与抛弃(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