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未满,晚风不凉。王重阳从信誓旦旦到步履维艰,终于陪我找到那块草坪标语。 标语刻在木牌上,木牌插在女生宿舍窗前的小路旁。 这很容易让我俩成为偷窥狂,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那种,所以只在远观,不敢近瞧。 木牌底色殷红醒目,边框是亮丽的黄色花纹,一圈一圈。木牌右下角,标着既好看又好听的几个小字:B1班唐果。木牌正中央是两行苍劲有力、比亲生还亲切的标语:你要敢踩,我就死给你看。 虽为盗用,但还是满满自豪,情不自禁地咧开嘴,让人打远一看,偷窥狂无疑。 恐久留真成偷窥狂,又恐延误打水偶遇,我先一步从标语前离开。王重阳随之艰难地把目光从女生宿舍拔出,俩人一前一后,从小路踏上大道,在大道分道扬镳,他回宿舍我打水。不过在外人看来就是偷窥败露,分路逃窜。 与偷窥嫌疑一样逃不脱的,还有月老红绳。 远远的,昏黄路灯下一丝耀眼如故。糖果迈着矫健的步伐,与拎着空壶的我,又一次不期而遇。电光石火,眉眼传神达意,言辞炽热碰撞,交织成星空下最绚烂的色彩,仿佛此刻西游记里的磨难全数搬来,都不足为惧,连将要月考的危机感也顷刻间荡然无存,一路蹦蹦哒哒,蹦回了宿舍。 熄灯后秉烛夜读的台灯,火烧连营一样,宿管阿姨屡禁不止。毕竟月考成绩要第一时间通知家长,平时再浑身是胆,再调皮捣蛋,面对家长也是谈虎色变。 宿舍里除了我无心学习外,其他人皆临阵磨枪。不过这里面王重阳磨枪,不为快,只为“光”,为了灯光下尽快习得古龙的小李飞刀。 我实在看不惯这种鱼目混珠的行为,直言不讳可以独辟蹊径去山西,那里学飞刀,包食宿,还附送七十二刀削面术。 王重阳满口答应,说练好回来削给我吃,顺便削我一顿。 怕再贫下去影响其他人磨枪,我把被子蒙上,闭起眼睛,昏昏沉沉。 可能昨天没睡好的缘故,不一会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例行日常窥视后早早来到教室,抱着老天保佑的心态,选择性备考猜题,看得杂乱无章又信心满满。 小时候总以为世界会围着我们转,面对不幸始终坚信奇迹会发生,坚信柳暗花明会有一村,直到一次次挫折,把我们从世界中心残酷地甩到边缘,正言厉色地告诫:身后的努力不一定带来身前的幸运,但所有身前的不幸都源于身后的不努力。 我毒打挨得最少,所以继续拿天眷之子糊弄。 糊弄没多久,谢小强、丁鼎来到教室,看到我来的更早,先是用国粹爆出吃惊,而后表示不愧为同桌,想法也不谋而合。 事实证明,同样不谋而合的还有在课本上走马观花。 丁鼎瞪着课本,瞌睡不停,一会左瞅瞅一会右瞧瞧,没一会儿便按耐不住:“被窝之外,都是他乡。” 我点点头,效率低下地翻来翻去。 钉子也有锤子帮,谢小强自然不愿看到丁鼎一直颓废,起早硬将其拖来。只是丁鼎并无心学习,穷极无聊,把目光落在了谢小强手上:“指甲至少一厘米,擦屁股会不会容易抠破纸?” 我正叼着笔杆天马行空,听到这奇葩问题,险些捅破上膛,联想到梅超风会不会更有难度,是不是九阴白骨爪的厉害之处就是指甲里……,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微弱精力,一时消散殆尽。 谢小强显然不想早早坐教室里虚度年华,把手指竖在嘴边,秘而不宣。 丁鼎揉揉眼,又瞅瞅我,不欢而散。 早自习铃声未敲响,班主任也未来,班里已近座无虚席,寥寥可数的空座便有糖果。 无论春冬,还是秋夏,糖果生理上形成的闹钟始终如一,不会因为明天月考或者放假,而改变分毫,就像她现在准时拎着早餐进来一样。 水杯轻轻蹲在桌上,一如既往的温而不热。 我开玩笑说她藏着温度计,量好才拿进来。糖果似笑非笑,井井有条地递过每个人的口味。 趁早餐热乎,趁还没打铃,趁没了学习精力,我不顾肚子反对,决定先给起早贪黑研读中华削面术的王重阳送去。 匆匆忙忙,门口一转弯,险些撞到“剑圣”老人家,下意识生搬硬套一个球场上的假动作,堪堪晃了过去,也堪堪与独孤九剑失之交臂。 回到班里,饱受走廊与屋内喷香落差折磨的肚子,已经忍不住作出威胁,再不吃就叫给大家听。 于是狼吞虎咽,还以颜色。 那是不知道饱的年纪,也是不知道胖的岁月。一天总有三次听起来像敲饭盆一样的铃声召唤大家吃饭,晚一点吃就会有“再不吃就会饿死”的假象。相反那却是一生中最可以大吃特吃而不用担心发胖的最后一段时光。殊不知,那段时光里最向往的两个字,多年以后却成了最让人为难的两个字——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