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日没有下雨了。从山上淌下来的细弱溪流已然被干裂的土壤吞噬,无法再为行者提供水源。郁笛将装了水的裸蛇袋背在胸前,小心地护着。 坚实的地面碎成了小块,一踩一个脚印。地表的草和矮灌木看上去灰扑扑的,光凭肉眼分辨不出来它们是死是活。 沿着这些看似枯萎的植物铺成的路走,两三天后,他们才真正踏上白沙漠的区域。 灰狼跟到这里,便停下了脚步。本能告诉它,前面不是它能去的地方。郁笛拍了拍它的肩膀:“去吧。” 二人目送灰狼消失在地平线,回身继续前行。 结块的土壤散碎成灰白的细沙,里面似乎藏着不少剔透的石英,阳光一烘,入眼尽是柔光。乍一看,万里无烟,静谧如夜,可时间久了,他们的眼睛都有些疲惫。 鸟人的症状要比郁笛严重,他的眼睛对于弱光相当敏感,长时间待在这样的环境下,视物都有些模糊了。郁笛便让他闭上眼睛,在手腕上绑了根绳,牵着他走。 这里没有参照物,他们必须时刻注意自己前进的方向。白天温度较高,为了节省最后一袋水,他们便昼伏夜出,借着星光前进。 这里除了赶路,没别的事可做。鸟人的说话水平倒是大有长进,竟也能理解一些言下之意了。 郁笛心里知道这时候不能多说话,可不知为何,她却总是情不自禁地跟鸟人絮叨一些关于世界和宇宙的知识。 鸟人很少回应,郁笛每每转过头去确认他是否在听,都能看到他一副相当认真的模样。她也没问鸟人能不能听懂,总归是一直在说。 最后一袋水喝光了,却还有一周的路程。 他们遇到了一片很大的沙丘,若翻过它,滑下去,或许能比绕过更快些。 足以没膝的软沙试图挽留这两个活物,让他们成为自己的藏品。爬到一半时,郁笛险些滑落下去,好在鸟人托住了她。 事实证明,他们的选择很正确——这座沙丘比他们想象得更高,大概四天以前,他们就已经走在上坡了。从坡顶往下看,甚至分不清哪里是平路。 入夜,郁笛靠着鸟人取暖。迷迷糊糊间,她似乎听到鸟人在念叨些什么。可他除了跟自己交流时才说话,这样自言自语,可不常见。她没睁眼睛,只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发现他竟然在念自己的名字。 “辰......星辰......” “要记住,辰,我叫辰。” 郁笛悄悄睁开一条缝,瞥了一眼鸟人。他伸着手指在地上写字,写好了又抹平,继续写。 “你在干什么?”她坐起身,凑过去看他。 星光黯淡,不如太阳明朗,她并不太能看清鸟人的脸。只他的竖哞中映衬了点点微亮。 “我怕你走了,我会忘记自己的名字。”鸟人沉默了一会儿,说。 郁笛挠挠耳朵:“其实名字这种事,并不是很重要。只要你知道自己是谁,就足够了。” “我叫郁辰。”鸟人认真地说,“我不会忘记,这是你对我的称呼,它证明你来过。” “怎么,我要走了,舍不得我?”郁笛撸了一把他的翅膀,调侃道。 鸟人看着她的眼睛:“你来了,我才知道,我和它们不一样。如果你去了星星上,再也不回来,我或许,又会变成它们。” 郁笛沉默片刻:“你不会的。即便没有遇到我,你也会活得很精彩。这是一片被遗弃的地方,你才是新的主人。” “主人?” “主人,拥有者。你会因着好奇心,去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和你追我来这一路一样,没有什么能阻挡你探索的脚步,这才是文明的开始。” “文明,你总是在说文明。文明究竟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郁笛抬头看着空间站,“我也不知道啊,它有什么意义。” 鸟人顿了顿:“你,会回来吗?” 郁笛并不想骗他,于是摇了摇头:“不会了。我只是个过客,你才是这里的永恒。” “可是,那样,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郁笛笑了笑:“不一定哦,也许星星上也会走下来跟你一样的人。” “跟我一样?有毛、有翅膀?” “嗯......如果按照这种特征来划分,那他们应该是跟我一样。” “那你也下来吧。他们又不是你,我不喜欢。” 郁笛摇摇头:“我不回来了。你要是乐意看我,这几天可要打起精神来,千万别倒在半路。” “我好着呢,你看起来比较累。” 郁笛用胳膊肘轻轻捣了他一下:“还不是因为你看不到路,得我拉着走?” “明天我自己走。”鸟人赌气地背过身去躺下,只给郁笛留下一个背影。 郁笛笑着靠在他身上,叹了口气。 第二日一早,他们便开始了这段旅途中的最后一次冒险。 白沙又细又软,却也不是完全没有颗粒度。他们得保证自己在下滑过程中,裸露在外的皮肤不要被沙砾擦伤。 郁笛将自己和鸟人都用伞布包裹住,从坡顶助跑一段,随后绷直身体,任由重力拖着自己往下滑坠。 伞布被摩擦得像要起火,滑到一半竟破了,好在郁笛身上还穿着消防服——但鸟人却没有,他的翅膀被逆着刮动,细沙都钻进羽毛底下去了,痛得他哇哇大叫,索性往前一栽,张开翅膀,半飞半跑起来! 他从未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能靠着翅膀离开地面的一日! 郁笛原本听见他的惨叫还颇为担忧,此刻见他奓着翅膀迎风奔跑,竟显得无比自由与痛快。 接近坡底时,郁笛的脚被埋在沙子中,停了下来,鸟人却从
一个人的星球(30)(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