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傅斯瑰看完了所有的星星,那些饱含着情感的话语一字一句地在她眼前勾勒出一个13岁少女的形象。 此时此刻,已经去世的裴茜仿佛重新鲜活了起来,不再是一个只存在于老师同学口中的一个符号。傅斯瑰读完了她三百多条的心事,仿佛接受了她的邀请,走进了她的内心。 饶是傅斯瑰心志坚定,情感淡漠,在被如此多如此真挚的情绪冲击之后,还是忍不住心旌摇晃,为其所感。 她扶着树干站了起来,蹲久了的双腿有些发麻,她猛一站起,登时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栽倒。 许戈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顺手往她嘴里喂了一颗早早备好的薄荷糖。 清凉的感觉在唇舌之间弥漫开来,糖块化成甜滋滋的汁水顺着喉咙吞咽而下,给她灌注了一丝力量。 晕眩的感觉散去,傅斯瑰含着糖,向许戈绽出一丝微笑:“我没事,只是起身太猛了些。” 许戈稍稍放心,转而问起正事:“怎么样,有线索么?” “有。”傅斯瑰的目光落在紫色铁盒上,星星被拆成了纸条,依然整整齐齐地码在里面,虽然无甚重量,却给人沉甸甸的感觉,“裴茜确实是因为霸凌才会自杀的。” 她话音刚落,许戈还没有表示,副校长率先跳了起来,他仿佛背上了什么千古奇冤,既愤怒又委屈,还带着一丝丝惶恐,一张胖胖的圆脸鼓起来宛如一只河豚:“怎么可能!刚才你们也看过教室,问过话了,哪有一点校园霸凌的影子?难道从老师到同学都串通一气欺骗你们么?现在还有五个学生在裴若兰手里,兹事体大,学校怎么可能还有所隐瞒?!” 傅斯瑰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谁说裴茜是被校园霸凌了?” “啊?”刚刚还张牙舞爪的副校长此时好似一只漏气的气球,张大的嘴一时还合不上,“你说什么?” 傅斯瑰叹了口气:“正相反,校园恐怕是她心目中最后的港湾了,所以她才会将心事与秘密埋藏在这里吧。” 她没有在这里细说的意思,正巧周珉接了个电话,跟许戈汇报:“许队,之前我们联系了裴茜的生父、裴若兰的前夫韩峰,但他这两天正巧在邻市出差,这会儿已经赶回来了,现在便要求他过来么?” 傅斯瑰:“正好,请他去裴若兰的住所稍等。”她转向许戈,“那边你们已经搜查过了吧?” 许戈点头:“三点钟视频一放出来,我们就立刻派人去了,是阿巍亲自带的队,不过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为什么要选择在那见韩峰?” 傅斯瑰早早就看过了裴若兰的基本资料:“韩峰和裴若兰十年前就离婚了,那时裴茜才三岁。裴若兰现在住的房子是当初他们夫妻共同买的,离婚时分给了女方,故地重游,兴许能唤醒韩峰的某些回忆。裴若兰的偏执性人格障碍大概率不是这几年才出现的。” …… 裴若兰居住在鸿星小区,这个小区不算新,但胜在地段优越,离第三中学只需步行10分钟,是一房难求的“学区房”。 傅斯瑰等人在这里见到了一身风尘、满面风霜之色的韩峰。 他看起来四十岁上下,两鬓却已染上了星星点点的斑白,佝偻地坐在沙发上,肩颈深深地塌了下去。 许戈叫了一声:“韩先生。” 韩峰掀开眼皮看了过来:“警察同志,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傅斯瑰开门见山:“你最近有和裴若兰联系么?” 韩峰摇了摇头:“自从茜茜不在了之后,我就把她拉黑了,再联系还有什么意思呢?警官,如果你们想问我裴若兰的现状,恐怕要失望了。”他神情苦涩,“我这半年来一直麻痹自己,拼命地用工作来转移注意力。” 傅斯瑰:“你和裴若兰离婚已经十年了,就没有再婚么?” 韩峰苦笑一声:“实在是上一段婚姻给我的阴影太深了,我也没有再结婚的打算,只要茜茜能够好好长大,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是……” 傅斯瑰:“可以说一说你为什么和裴若兰离婚么?” 韩峰本能地有些抗拒,但傅斯瑰紧紧地盯住了他,眸光清淡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他嗫嚅了一会儿:“我们是自由恋爱,也曾经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可是,自从结婚之后她就变了,变得又敏感又多疑,天天查我手机也就算了,我五点半下班,她规定我六点前必须到家,哪怕因为堵车耽搁了几分钟,也是一顿连环夺命call。那个时候,她已经怀孕了,我安慰自己孕妇本来情绪就不稳定,我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是,茜茜出生之后,她却变本加厉,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他捂住脸,缓了好一会儿方继续道:“茜茜三岁那年,公司谈了一个大项目,我是市场部经理,不可能不去应酬。项目谈得很成功,可以说是宾主尽欢,那天大家都喝了不少酒,我也喝多了,没有接到她的电话。我们散场之后,她竟然亲自来接我了,当时她那个眼神……那个眼神……即使过去这么多年,我也能清楚记得,她看我的眼神不像是在看她的丈夫,而是看一个死人。当时,我的酒一下子就被吓醒了……” 他忽然抬起头来,看向傅斯瑰,神情激动,语气急促:“警察同志,虽然我和裴若兰已经离婚多年,但她做出这种事情我一点都不意外!这个女人,她……”他忽然哽住,语气中微带悯意,“她就是个疯子。” “这件事之后,我下定决心离婚。为了顺利离婚,我放弃了所有的财产和女儿的抚养权。我不后悔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