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停车场,一对年轻的父母正哄着玩得尽兴的孩子回家。
小孩玩得既兴奋又疲惫,见远处火光汹涌,顿时好奇起来,抱着妈妈的手不肯走:“妈妈妈妈,你看那是什么?”
妈妈望了一眼,一团火焰在地上翻滚跳跃,敷衍道:“应该是什么表演吧。”她生怕孩子玩心又起不肯回家,柔声哄着,“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要回家睡觉了。”
与远处看不真切的孩子相比,在现场的人们不得不直面烈火的恐怖。
虽然被点燃的不是他们,但耳边萦绕的是那人撕心裂肺的哀嚎,鼻间是令人窒息的焦炭味儿,恐惧深深地在每个人心中发芽。
“快跳到江里去啊!”有人从震惊和恐惧中回过神来,看着那不断翻滚哀嚎的“火人”,急得大叫着出主意。
但那“火人”不知是听不见旁人的呼喊,还是他已经失去了对手脚的控制力,他倒在地上,气息减弱。
“都闪开!”许戈抱着灭火器大吼着撞开人群,对着地上的“火人”一顿狂喷。
白雾弥漫,火焰渐熄,现场一片寂静。
变故发生的时候,许戈和傅斯瑰是反应最快的两个人。
火起的那一刻,许戈没有丝毫犹豫,拔腿便冲向停车场——他的车上常备着灭火器。
但是很可惜,江边到停车场的距离不算近,即便他跑得肺都快炸了,还是没能挽救这一条脆弱的生命。
正如此时此刻,火焰熄灭,令人作呕的焦臭味充斥鼻间,围观的人群开始发出后知后觉的尖叫。
“许戈。”傅斯瑰拨开人群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似要传递给他一点力量,“警察和急救10分钟之内就可以赶到。”
“不用叫急救了。”他还在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因而嗓音嘶哑,“已经用不上了。”
刚刚的“火人”安静地蜷缩在地上,宛如一堆焦炭。
许戈悲怆地凝视着他,喃喃道:“这个年恐怕是过不好了……”
……
大年初一凌晨一点,白沙洲公园警笛拉响,一片红蓝的警车灯光在黑夜中闪耀,竟比之前的烟花表演还要更璀璨几分。
一众刑警从温暖的被窝、热闹的牌桌上被叫回来加班,除了远在外地暂时过不来的,都陆陆续续地赶往案发地点,一个个都是哈欠连天,神情萎靡。
这年过得哟……
江巍边打电话,边从停车场出来,路上遇到几个第一批赶到现场的同事,都是家住在江北的。
大家看见他,纷纷围上来打招呼:“江队。”
江巍抬了抬手,示意大家先等等,他声音焦灼地说完了电话,然后长出一口气。
跟他通电话的是网警支队的支队长,大年初一的凌晨突发如此骇人听闻的恶性案件,整个建安的警察都别想过年了。
好在案发是在凌晨,大部分民众都在睡梦中,舆论还没有发酵。
大年初一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人被焰火点燃”的恶性案件,影响太过恶劣,警方肯定不能放任媒体和营销号乱写,再引起恐慌。
江巍和网警支队通过气,抬头一看,众人都是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眼神里有迷茫,有疲惫,有坚定,但唯独没有不耐。
他又沉沉地叹了口气。
“对不起大家。”他无奈道,“从现在开始,假期取消了。”
“江队,究竟出什么事了?”
江巍一摊手:“别问我,我也是刚接到通知赶过来的,两眼一抹黑。”
众人走到江边,跨过警戒线,却见许戈和傅斯瑰早就到了,正蹲在死者旁边观察着什么。
周珉意外道:“许队家不是在城东吗,怎么来得这么快!”
江巍神色古怪:“咳,我听说是他和傅顾问亲眼目击了整个案发过程。”
倒地的死者被焚烧得面目全非,一股焦臭味扑面而来,就连江风都带不走,周珉下意识地捂住口鼻,不过,离尸体最近的傅斯瑰和许戈却神色如常,仿佛闻不到这股令人作呕的怪味。
“你看这边。”傅斯瑰虚虚一指。
许戈定睛一看:“唔,右手被焚烧得最严重,看来这里就是起火点。”他伸出右手虚虚握住,像是在模仿死者生前的动作,“你有注意到他手上拿的东西么?”
“应该是焰火棒。”她平静道,“很遗憾,你我都没有看见起火的全过程。”
“是啊。”许戈叹了口气,“我们听见惨叫望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位‘火人’了。”
“真是奇怪。”他思索道,“如果真是焰火棒出了问题,造成爆炸,但也不会把整个人都点燃啊!”
“你闻到了么?掩盖在焦臭之下的汽油味。”
许戈心中一凛:“烟花爆竹再怎么不合规,也不可能出现汽油味啊……”
“所以这不可能是单纯的意外,这是故意杀人。”
而且使用的是如此残忍的一种手法,烈火缠身,痛苦而死。
傅斯瑰眸中冰寒一片,她站起身来,遥遥望去,警戒线外、寒风之中,只孤零零地站了两三个好事的围观群众。
“还是有目击者的。”她说,“找到那个和死者一起来放烟花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