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田看到那个高大的警察冲他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现在你大可不必寻死觅活了吧。”
寻死觅活!
又是这种充满轻视的评价!
他眼神暗了暗,憋出一句:“你们猜我还有没有藏别的毒药?”
“我可没心思和你玩这种把戏。”傅斯瑰淡淡道,“不管你还有没有毒药,我劝你最好别死在这里。水饺店老板娘可没得罪过你,相反这么多年来,人家还挺照顾你的,你若是死在人家店里,还是中毒死的,这水饺店还开得下去么?你说过你不会伤害无辜,更不能恩将仇报啊!”
“你!”张青田被她哽住了,憋得脸色通红,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无耻!”
傅斯瑰冷冷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见犯罪嫌疑人骂执法人员无耻的。1月4号的晚上,你看着高高在上的股东们倒下去的时候,看着对你漠视疏远的同事四散奔逃的时候,很激动很兴奋吧?你是不是觉得你做的这一切并不是犯罪,而是在践行你的‘道’?你随身携带毒药,准备一旦警察找上门来就服毒自尽,因为你认为这俗世的法律不能制裁你,是么?”
张青田怔怔地望着她,这个女人……怎么又说中了他的心事!
“你知道么,你这种人有一个名词可以形容,自恋型人格障碍。”
张青田勃然大怒,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他拍案大叫:“你胡说!”
“难道不是么?”她凛然道,“别人凭什么要透过你平庸的外表去认识你肮脏的灵魂?从研究上来说,你虽然学习能力不错,但还远远达不到天才,可是科研需要的不仅是努力,更是那一点天赋。从家庭上来说,你只会抱怨妻子不懂你的追求和理想,可你又为她做过什么?你知道么,在这之前,我们已经找你的前妻聊过了,她对我们说你每天醉心研究,对家里不闻不问,连儿子上几年级都不知道。对她来说,你就是一个既挣不到钱,又不懂得体贴妻儿的废物!”
“你住口!”他大吼着站了起来,随即发出一声痛呼,眼前天旋地转,“砰”的一声被人按在了桌上。
傅斯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漠然地注视着他:“这就受不了了?你的自尊心还真是脆弱啊!”
张青田像一尾脱了水的鱼,涕泣横流,徒劳地挣扎着:“都是你们的错……是你们瞧不起我……打压我……我只是要毁掉不公的一切,我有什么错……”
傅斯瑰冷笑一声:“你说你不会伤害无辜的,对么?”
“那是当然!我和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资本家不一样!”他吼道,“我计算得很精确,只要他们乖乖待在座位上,就不会有事!”
“可你知道么,你有一位女同事怀孕两个多月,虽然没有吸入双光气,但她受到了惊吓,已经不幸流产了。”傅斯瑰摇头叹息,“稚子何辜啊……”
张青田一怔:“你……你说什么?”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的行为已经为许多无辜的人带来不幸。我知道,你好读国学,一直以‘士’自居,你一直在给自己洗脑,将犯罪行为美化成‘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然而,犯罪就是犯罪,一个犯罪嫌疑人不配称士!你已经罪孽深重,不要再寻死了,你的死只能证明你是一个疯狂又懦弱的杀人凶手,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认罪伏法,向受害者忏悔。做完这一切,你至少可以挺直腰杆走上刑场,像‘士’一样。”
她凝视着他的眼睛,最后问道:“你不会不敢,接受法律的审判吧?”
“我敢。”
许戈感觉他按住的人忽然卸去了所有的力气,像一块躺在砧板上彻底认命的鱼肉。
他松了一口气。
……
许戈目送着张青田被塞进警车里,他此刻看起来低眉顺眼、配合无比。
这个案子就快要落幕了?
嫌疑人看起来好像真的不再寻死觅活了,不得不说,他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毕竟一个铁了心求死的人,他们无论怎么防都防不住。如果这个部省两级高度关注的嫌疑人真死在局里了,他们这些办案人员就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还是傅教授有办法啊!竟然真的把人劝服了。
他心生感慨,看着仍坐在原地的傅斯瑰好奇道:“傅教授,你是从哪里得知有个孕妇被他吓流产了?”
“我不知道。”她平静道,“我胡诌的。”
“啊?”
天色已经完全黑尽了,傅斯瑰和许戈走出这家烟火斑驳的小店,晚上六点多钟,正是行人归家的时刻,这条小巷变得喧闹拥挤起来,车铃声、说笑声不绝于耳。
街边的小吃店迎来客流的高峰,玻璃窗糊上了蒸腾的白汽,映出被晕染过的柔和灯光。
“真好的地方啊!”她说,“可惜有人置身浮华之中,却从不珍惜。”
……
夜已经深了,市局办公大楼依然灯火通明,刑侦支队所在的楼层无数警员脚下生风地进进出出,虽然忙碌且疲惫,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真心实意的笑容。
震惊全国的1·04康世年会投.毒.案的嫌疑人落网,而且认罪态度良好,这才审了一遍,就已经交代得七七八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