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意坐陪的儿子、女婿们出去。李岫没走,还瞪了皎奴一眼,让她给薛白倒喝的。
“你还想要东宫付出代价?”
“右相觉得呢?”薛白反问。
李林甫神色不变,眼中隐有些精光闪烁,笑道:“不急,不急。先用菜,多尝尝老夫府中的菜肴。”
他既有惊喜,又有失望。
惊喜的是薛白还愿合作对付东宫,失望的是薛白此来只怕不是为了结亲。
对付东宫,随时可以谈,而若婚事敲定了,一切更是顺理成章……这般想着,他向李岫示意了一眼。
李岫会意,连忙去安排菜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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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闺阁中,李腾空提起一件衣裳看了一眼,愣了愣,又重新丢了回去。
她就披着那身道袍,坐在榻上发呆。
许久,门被推开,李十一娘兴冲冲跑进来。
“我方才细看了薛白,还真俊朗,更难得敢与阿爷那样说话,倒是个人物,无怪乎你喜欢。”
“我,没喜欢。”
“你怎还不换衣服过去?阿兄都安排好了,让你借口找眠儿到堂上与他相见。”
李腾空摇了摇头,道:“那衣裳我穿不来,我也不想过去。”
“装模作样有何意趣,你不愿去,呆在家中做甚?”
李腾空不愿答她,她之所以在家中,其实无非是促阿爷与薛白和解,保阿爷不杀他罢了。岂是要穿上那样的衣裳去逗他?
李十一娘又劝了几句,对这不开窍的妹妹颇为失望,摇了摇头,语气渐恼。
“如今可不是你喜欢与否的事了,阿爷要拉拢他,他便得是右相府的女婿,不管嫁出去的是不是你,你不愿,还有十八娘、十九娘,自己想好了!”
她不知李腾空所抵触的从不是嫁薛白这件事,而是右相府的高高在上与理所当然,见其不答,愈发理所当然地指责起来。
“十七娘,你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却为家中做过何事?你看看杨玉瑶多大本事,迷得薛白一年就将她阿兄推上相位。你呢?多大点事,扭扭捏捏成那样,若是自知斤两不足,大不了我去便是了……”
李腾空听得一愣,抬头看去,只见李十一娘已俯身到铜镜补了胭脂,整理发髻,调整束胸,之后满意地妩媚一笑,分花拂柳地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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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上。
“菜就不吃了,我来,与右相简单说几件事。”薛白没拿筷子,道:“如今国舅拜相,圣人对他是有所期待的。”
李林甫皱了皱眉,有些不满于薛白这官威十足的口吻,但还是仔细听着。
薛白道:“有些事右相没办妥,比如制衡东宫,太子义兄王忠嗣身兼四镇节度使。”
“此番若非是你阻拦,本相已治了王忠嗣的大罪。”李林甫不悦,干脆也直言不讳,“小勃律国都快灭了,小小的石堡城还未攻下。外战不利,对内却派遣胡商暗通东宫,事情败露后以老卒杀人。不是你,便是他。”
“右相只会除掉吗?”薛白道:“所以,圣人得用国舅。因为圣人心底要的,不是除掉义子。而是要东宫与王忠嗣不再关联。”
李林甫瞬间已看穿了薛白的意图,冷笑道:“你们想拉拢王忠嗣,取死之道!”
“那就请右相坐视我们死。”
厅中安静了下来。
李岫瞥了李林甫一眼,见他在考虑。
过了好一会儿,李林甫指了指正在侍酒的几个婢女,道:“你们都退下去。”
他只留下了能保护他的侍儿,之后,手指轻轻敲打着膝盖,缓缓问道:“你们是何意?”
“裴冕案,右相认为谁是凶手?”
“本相说过,不是你就是王忠嗣。”
薛白略略沉吟,问道:“证据都炮制好了?”
李林甫不答。
答案却已显而易见,既然用真相除不掉薛白,那就构陷除掉王忠嗣。薛白能造竹纸逃过一劫,王忠嗣能如何?攻下石堡城,更死。
“不是王忠嗣。”薛白缓缓道:“国舅承诺,拜相之后只做两件事,一是推行竹纸,二是处理东宫与王忠嗣的问题,绝不与右相为难。”
李林甫沉着脸,冷冷道:“如此大案,岂能不查个水落石出?”
“查不到。”
“呵。”
“右相该回禀圣人,此案不是胡儿、薛白、王忠嗣所为,确实就是查不到证据。”薛白道:“这一次,对手做得很干净,竟让右相都找不到线索。”
李林甫眯了眯眼,目光一凝,再次思忖起来。
仔细一想,东宫杀了人,且还能做得天衣无缝,不留任何线索,这才是最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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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腾空始终没有换上彩裙,却还是披着她那一身道袍赶下了阁楼。
她说不清自己在担心什么,也许是怕从小就胆大包天的十一娘与薛白……像图画里那般了。
此事她都不敢往后想。
匆匆跑过后仪门,前方忽然听到了说话声。
她转过小径,透过花木,只见李十一娘正在教训眠儿与皎奴。
“你们笨死了,贴他啊,贴上去懂不懂?”
“十一娘,我不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