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媗问道:“离开长安呢?”
“强权之世,何处没有倾轧?”
在薛白这种人的想法里,待在长安,能决定他命运的至少还是高官。逃到别处,一个破家县令、灭门府尹都能要了他的命。
退或进,他从来只有进。
“知道,你要上进。”杜妗道:“我们得让东宫完成给你们官身的承诺。”
“是,但也不能只把希望寄在他们身上,这两日我与五郎得拜会虢国夫人一趟。”
薛白之所以走李林甫的关系是事出无奈,杨玉瑶的关系肯定是更值得走的,因此他完全是理所当然的语气。
“嗯。”
话题停了下来。
薛白问道:“杜伯父可去?”
这“伯父”是杜有邻让他喊的,好方便以长辈的派头骂他这个救命恩人。
此时这般一问,到虢国夫人府上拜会之事,登时就变得正经起来。
杜媗瞥了薛白一眼,想到自己方才竟误会他打算去当面首,难免羞愧。
杜妗则摇了摇头,道:“阿爷大概不愿去,我劝劝他。”
说到这里,马车缓缓在杜宅侧门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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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宅前院,鼻青眼肿的杜五郎正在探视全福。
几个家生子奴仆七手八脚地把臭烘烘的衣服拿开,搬了胡凳让杜五郎坐下,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松子给杜五郎吃。
“五郎真是……受伤了还来看阿福,能遇到这样的主家,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轻点说话,莫把他吵醒了。我就是皮外伤,不打紧,与人搏斗时留下的。”
杜五郎招了招手,低声吩咐道:“你去买些香线,空了去给端砚上柱香吧?”
“哪有主家去上香的,小人去就好。”
“我有话和他说。”
“五郎,小人可转告他啊。”
“你转告不了。”杜五郎颇为神秘,还有些不安地挪动了两下,“我不能告诉伱们。”
几个奴仆不由挠头。
“五郎,能有什么端砚能听,我们听不得?我们也很忠心的。”
“你们和端砚能一样吗?你们那不是……还能说出去吗?”
此时,全福又醒了,睁开眼喃喃道:“小人哪能让五郎亲自过来。”
“哎。你们都出去,我与全福说话。把门带上。”
全福躺在那动不了,直勾勾地看着那门关上了,忍不住哭了出来。
“五郎,小人真以为自己死了啊,真不想死啊。他们说是薛郎君让他们来救小人的……薛郎君是神仙派来杜家的吧?”
“啊,你这么一说……”
杜五郎听得愣了好一会。
“我本想说他真是有本事,但真是太有本事了。哎,你莫哭了,哭什么?”
主仆二人说了会话,却也说不出什么来,无非时不时一人感慨一句。
“他真有本事啊。”
……
“来了,来了!回来了!”
终于听得这一声喊,全福猛地便要撑起身来,杜五郎忙让他躺着,自己忙不迭往院子里跑去。
但赶到前院,他只见两个姐姐进了院,却没有薛白。
再听得院外一声马嘶,杜五郎脸色一变。
“薛白他,他不会是回了薛家吧?!”
青岚跑出来,正好听到这一句话,差点又被惹哭了。
杜妗抿嘴一笑,正要笑话这个傻兄弟,院外又响起“吁”的一声。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薛白又赶了起来。
“怎又回来了?”
“有些事。”
薛白看了杜媗一眼,往二进院走去。
杜媗会意,提着襦裙快步跟上。
两人脚步匆匆,进了东厢一间久无人居住的客房。
“关上门。”
杜媗跟着他进来,迅速关上门,栓上。转过身,只见薛白正在解衣服。
她不由吃了一惊,脸上一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接着,薛白从衣服里掏出了一连串的物件来。
他藏得太深,掏都不好掏。
先是两个半枚玉佩拿了出来。
“这是京兆杜氏的信令,还给他。”
杜媗接了。
之后是一张纸。
奇怪的是,这纸的左方却被撕走了一片,最后那列“时有要务”后面几个字看不到了,印章的一半也没了。
“这是什么?”
“裴先生给我的,与武康成接头的书信。”
杜媗不由疑惑,问道:“你后来向他借了人手,他没问你要回去?”
“去京兆府之前就买了同样的纸,原本备着诈吉温的。”薛白干脆解了腰带,掏剩下的东西,“裴先生被金吾卫搜查时,我当着他的面销毁了。”
杜媗点点头,小声道:“那这个我们留着。”
“还有这个,是从辛十二身上搜来的过贱契书,得查他是找何人伪造的。”
“好。”
……
最后,杜媗拿起一封帖子,问道:“这是什么?”
“吉祥身上捡的。”
“拜帖?”
“嗯,这全都是能要我们命的